桃花盛开之时,春分不知不觉就到了,那就吃撑腰糕呀。吴地有民谣:“正月正,看花灯,二月二,撑腰糕,三月三,荠菜开花结牡丹……”上海郊区松江、青浦等地直到现在还保留吃撑腰糕的旧俗。过年吃剩的年糕油煎后可以充作这道点心,但许多人喜欢新做,糯米或粳米磨粉后揉上劲,捏成两头圆中间束腰的薄饼,蒸一屉给家里的壮劳力吃。一年中最辛苦的农忙时节来临了,吃了撑腰糕,身子骨就硬朗,腰也不容易闪失。现在我看到的撑腰糕是长方形的,也可染色,蒸熟后浇糖油。
撑腰糕
沈云《盛湖竹枝词》:“春盘苜蓿不须愁,潭韭初肥野菜稠。最是村童音节好,声声并入马兰头。”江南一带农村在这一天还要割野菜吃,比如到田埂、河边及坟地挑马兰头,沸水里一焯快点捞起,稍稍挤出一点汁水,切碎拌香干粒,用麻油一浇,满口都是春天的味道!有人以马兰头为馅做包子,我吃过一次,重油,加点糖,颇有山林逸气。小时候,妈妈在马兰头最便宜的时候买几篮头回家,开水一焯,摊开在竹匾里晒干,收入甏内,到夏天烧五花肉,肉味与野菜味交织在一起,真是太好吃了。
荠菜花
俗话说:荠菜吃根,马兰头吃心。有些家庭主妇嫌荠菜根太老,一刀剪了,太可惜。如果包荠菜肉馄饨,将焯了水的荠菜根略斩几刀,可咀嚼出一股清香,这是难得的春味。荠菜肉丝豆腐羹也是上海人拥抱春天的温柔动作,饭店有时也会供应这时鲜,但又要装,用鸡汤作底,盛在瓷盅里上,似乎从富人家私厨所得,可惜豆腐已经被厨师切成火柴头那般大小,根本吃不到豆腐的本味。我在家做的话就将豆腐切成半块麻将牌大小,小火笃透,再转大火,下素油煸过的荠菜末和肉丝,勺子推几下再勾薄芡。豆腐入口后经舌尖一抵,又鲜又烫,一直暖到心里。
有一次朋友送我一袋农民采集的野荠菜,株高约一尺,叶片边缘微呈红紫,根部坚实,焯水后与香干末一起切碎冷拌,浇麻油,有一种旷远古奥的清香长留齿间。
在旧时江南一带农村,春二三月荠菜就开花了,人们会把荠菜花放在灶头边,或插在门框上,据说有驱虫防病的作用。到了农历三月初三,也就是“上巳”之期,男女老少把荠菜花戴在头上,“三月戴荠花,桃李羞繁华。”现在看不到荠菜花,在大棚里长成的荠菜等不到开花就被一刀割了,而且一年四季都有。
枸杞芽
菜场里偶尔有枸杞头露面,此物也叫枸杞芽,外观与豆苗相像,被其他粗枝大叶的蔬菜挤到一旁,不太显眼,但看到了一定要买一把。枸杞头有补虚益精、理气疏肝、清火明目的功效。可凉拌,也可与春笋一起炒,只下盐,香远益清,微微有点苦,格调不俗。在宋代林洪的《山家清供》里有一品“山家三脆”,枸杞头与笋丝、香菇丝一起入盐汤焯熟,“同香熟油、胡椒、盐各少许,酱油、滴醋拌食”。还提到宋太祖赵匡胤四弟魏王赵廷美以“三脆面”侍奉双亲的故事:“笋蕈初萌杞采纤,燃松自煮供亲严。人间玉食何曾鄙,自是山林滋味甜。”在《红楼梦》里,探春与宝钗也喜欢吃“油盐炒枸杞芽儿”。
妈妈在夏天还晒过豇豆干、刀豆干,也是很好吃的。《随园食单》里介绍了马兰头的另类制法:“马兰头菜,摘取嫩者,醋合笋拌食。”我没试过,酸叽叽的马兰头会好吃吗?
茼蒿菜
蓬蒿菜又叫茼蒿菜,也是春到人间的恩物,与菊花叶片很像,也有相似的辛辣味。清炒或凉拌,汁液充盈,清香扑鼻。取蓬蒿嫩叶氽鳜鱼片汤,古人称之为“春汤”。我家煮过蓬蒿菜虾圆汤,一清二白,春意盎然。
对啊,头刀韭菜不能不吃,阔板,嫩绿,离根茎处有点白,切段时有点辣眼睛,不依不饶的春天消息。 土鸡蛋三四只,哗哗打散,锅内下重油,煸香韭菜后再倒入蛋液一起炒,翻几下就装盆,不要耽搁时间! 在上桌前偷吃一块,味道超赞,这可是下厨执爨的福利!
哈哈,这一天对孩子而言,有一个游戏岂容错过!那就是竖蛋。“春分到,蛋儿俏”嘛。竖蛋的游戏说起来也是“自古以来”,早在4000年前我们的祖辈就以这个游戏来庆贺春天的降临。天文学家告诉我们:这天南北半球昼夜均等,呈66.5度倾斜的地球地轴与地球绕太阳公转的轨道平面刚好处于一种力的平衡状态。我在小时候试过,屡战屡败,终于成功,高兴得不得了。不过摔破了也不要紧,剥了壳往嘴里一塞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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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嘉禄
编辑:张 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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