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卷着药香漫过青铜烛台,我数着更漏里坠落的银星。母亲卧在纱帐深处,絮语如藤花垂落,忽而簌簌成雪,忽而灼灼生烟。

"那年云锦裁的嫁衣沉了半条江......"她指尖划过虚空,似在丈量经年累月的裂纹。絮语里浮出红绸断裂的脆响,飘着陈年艾草与海棠灰烬的气息。忽又笑出少女般的清亮:"槐花蜜原该埋在南墙第三块青砖下",话音未落却凝成冰棱,叮叮当当碎在锦衾间。

子夜风起,她眼瞳忽然泛起青铜镜的光泽。说看见接引的灵船泊在月下,桅杆上栖着三生见过的白鹭;说听见彼岸的潮声漫过檀木箱底的生辰帖,卷走了半世未拆的锦书。素手攥紧我腕间红绳,力道却似握着一缕将散的烟。

"莫哭",她指腹拭过我眉间,"你看春山在替人间白头"。纱帐忽被月光浸透,母亲的身影渐如宣纸洇墨,那些未竟的誓约、未裁的春衫、未寄的锦字,都化作青烟穿过指缝。八声更鼓惊破琉璃盏,她最后的气息悬成游丝,忽如断弦般铮然消散。

檐角铜铃骤响,满室烛火齐齐向西倾斜。春山依旧披着黛色大氅,草木在雾霭中织就往事经纬——原来生死不过是一场薄醉,醉时执手画眉,醒时各披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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