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里,最吸引人的部分不是那些刀光剑影,也不是儿女情长,而是一种逻辑,正是那“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快意恩仇的逻辑,正因为有这样的逻辑存在,读者才能在武侠小说里体验到其他故事无法体验的“爽感”。
金庸的故事里固然也不缺这样的桥段,但他的故事偶尔也会让人觉得憋屈,乃至窝火。
(谢逊、殷素素剧照)
比如《倚天屠龙记》中,张翠山夫妇与谢逊的关系,对于张翠山而言,那谢逊就是一个对自己爱妻图谋不轨的疯子,后来的他脱离了谢逊的魔爪,为何还甘愿与谢逊称兄道弟?
一、噩梦般的经历
武侠故事中,那些大侠为了挚爱红颜冲冠一怒的桥段数不胜数,即便他们最终没能亲手了结欺负自己女人的魔头,也多半会对那人格外痛恨。
比如《神雕侠侣》中的小龙女就遭了甄志丙(旧版中的尹志平)的毒手,杨过得知真相之后,固然没有亲手杀了甄志丙,但他心中也是无比愤怒的,至于他为何没动手,也是因为小龙女主动提出要求,他尊重小龙女的选择,也合情合理。
而《倚天屠龙记》中,张翠山对谢逊的态度却难免让人不解。
咱先看谢逊做了什么。
在多数人的印象里,谢逊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当然,这是指他发疯时的状态,正常状态下的谢逊还是谦谦君子一般的,但很不幸,张翠山夫妇遇上他的时候,他已堕落成魔了。
而在冰火岛上,殷素素就几次差点遭了谢逊的毒手。
(殷素素、张无忌剧照)
比如这段描述:“一日晚间,张翠山因白天没有安睡,这晚拥着海豹皮倚冰而卧,睡梦中忽听得殷素素大声尖叫:‘放开我,放开我。’张翠山一跃而起,在冰山的闪光之下,只见谢逊双臂抱住了殷素素,口中荷荷的,发出野兽的声音。”
显然,谢逊想做什么,不言而喻,但这种情况不止一次。
又如这段:“我姓谢的从来不知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见这姑娘生得美貌,今日便要……就算你是她丈夫,也给我站在一旁,乘乖的瞧着。你再多说一句话,我一掌先击你下冰山去。”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绝望的,眼看妻子要受人欺负,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张无忌出生,那孩子的出生才唤醒了谢逊的良知,让他重新展现出了原本温柔的一面。
但他留给张翠山夫妇的伤害已成事实,那是难以弥补的,所以张翠山夫妇应该怎么做?
自然是无比痛恨谢逊,甚至应该在合适的时机对谢逊痛下杀手才是,但他们是怎么做的?
二、义薄云天的张翠山
当张翠山夫妇带着张无忌离开冰火岛之后,他们就算是脱离谢逊的魔爪了。
此时他们心中应该是无比畅快,即便他们把谢逊的下落告知那些妄图寻找屠龙刀的人,也不为过,那都是谢逊应该为自己所犯罪行付出的代价。
(殷素素、谢逊、张翠山剧照)
可当正道群雄逼问谢逊的下落时,张翠山夫妇却守口如瓶,不仅如此,就连武当派这帮兄弟也十分支持张翠山。
比如莫声谷就说过:“莫声谷站起身来,大声道:‘别说我五哥此刻尚未回山,便是已经回到武当,也只是这句话。莫某跟张翠山生死与共,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三位不分青红皂白,定要诬赖我五哥害了龙门镖局满门。好!这一切便全算是莫某干的。三位要替龙门镖局报仇,尽管往莫某身上招呼。我五哥不在此间,莫声谷便是张翠山,张翠山便是莫声谷。老实跟你说,莫某的武功智谋,远远不及我五哥,你们找上了我,算你们运气不坏。’”
为了那样一个魔头,搭上自己武当派这帮“亲人”,这合适吗?
更不用说后来张翠山宁愿选择自刎也不愿透露谢逊的下落,当然,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得知“殷素素才是害残俞岱岩的真凶”,但群雄逼问谢逊的下落,也同样是他自刎的理由之一。
(张翠山自刎剧照)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张翠山夫妇从来都没有在张无忌面前灌输“义父谢逊是个凶残之人”,也正因为如此,后来的张无忌才会将谢逊视为亲生父亲一般,哪怕舍命也要救他。
还是那句话,这合理吗?
显然这是不合理的。
三、张三丰一语解惑
张翠山的决定着实让人看不懂,别说是你我了,就连金庸自己也承认了,他对于书中情节的处理是有问题的。
比如张翠山自刎时,那张三丰的反应就不太贴合实际:“张三丰及宋远桥、俞莲舟、殷梨亭四人齐声惊呼抢上。但听砰砰砰儿声连响,六七人飞身摔出,均是张翠山身周的宾客,给张三丰师徒掌力震开。但终于迟了一步,张翠山剑刃断喉,已无法挽救。”
这段情节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经不起细品。
金庸在后记中就亲自吐槽了一番:“张三丰见到张翠山自刎时的悲痛,谢逊听到张无忌死讯时的伤心,书中写得太也肤浅了,真实人生中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是的,有些事情,你若没亲生经历,是压根不可能感同身受的,对于张翠山和谢逊那些事也是一样。
(金庸)
或许当初金庸只是觉得“张翠山是大侠,他就理所应当以德报怨”,却忽略了一个人该有的情感是怎样的,这种“夺妻之恨”,无论如何都是难以被原谅的,也正因为如此,金庸才写出了这段看起来有些荒诞的剧情。
不过对于整本书而言,这也只能算是瑕不掩瑜的小问题,《倚天屠龙记》作为射雕三部曲的完结篇,称得上是一部优秀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