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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二舅二十七岁了，身体弱干不了重活，村里人都叫他“不中用的男人”。
而二舅还娶了个让全村人笑掉大牙的媳妇——又黑又高又壮的赵大妮，村里人都说她是“母夜叉”，嘲笑二舅以后要靠女人养活。
可谁又能想到，正是这个被人笑话的“母夜叉”，却在短短几年间，彻底改变了我们全家的命运。
01
那是1984年的夏天，知了在大树上卖力地叫着，烈日炙烤着田野，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村里大多数劳力都在地里干活，偶尔能看见一两个孩子牵着牛走过田埂。
“又给你二弟相看媳妇了？这都第几回了？”姥姥叹了口气，对正在缝补衣服的娘说。
“可不是，都十来回了吧？人家一看德才这身板，就摇头。”娘手上的针线不停，语气里满是无奈。
二舅从小就体弱多病，瘦得跟根竹竿似的，干不了重活。在我们这种靠天吃饭的地方，男人壮不壮实直接关系到一家人的饭碗。
队里分活的时候，壮劳力都分重活，工分高；二舅只能干些打杂的活，工分自然就低。
“这孩子命苦啊，小时候那一场病，花光了家里积蓄不说，还落下病根。”姥姥眼圈红了，“现在连个媳妇都找不着，可怎么办啊？”
二舅是个老实人，话不多，但心眼实诚。每次相亲失败回来，他都是笑笑说：“没缘分。”
村里人背地里都叫他“不中用的男人”，说娶了他的姑娘得养活他一辈子。
那天，二舅从地里回来，他手上有几个老茧，是修理农具落下的。虽然干不了农活，但他手巧，村里的犁、锄头坏了，都找他修。只可惜，这在村里人眼里，不算是真本事。
“德才啊，刘婶子介绍了个姑娘，隔壁槐树村的，明天去看看？”姥爷突然说。
二舅低着头，轻声应了句：“行。”
第二天一早，刘婶子在前面引路，一路上滔滔不绝：“这姑娘叫赵大妮，今年二十五了，人老实，肯干活。就是……”她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二舅问。
“就是长得有点……壮实。”刘婶子斟酌着用词，“不过，你放心，人品没得说。”
到了赵家，二舅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院子里劈柴，只见她抡起斧头，“咔嚓”一声，粗壮的木头应声而断。听到有人来了，她转过身，二舅才看清她的样子。
赵大妮皮肤黝黑，比二舅还高出半个头，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常年干重活的人。她的五官其实端正，但因为太阳晒得黑，加上那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身材，第一眼确实让人吓一跳。
“来了啊，快进屋。”赵大妮放下斧头，声音却出人意料地轻柔，与她的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
屋里，二舅坐得笔直，几乎不敢抬头看对面的赵大妮。
“你是干什么活的？”赵大妮问二舅。
“我……身体不太好，干不了重活，在队里打杂，也帮人修修农具。”二舅老实回答。
本以为赵大妮会露出失望的表情，没想到她点点头说：“手艺人，挺好的。”
随后的谈话出乎我的意料，二舅竟然和赵大妮聊得很投机，两人都是被村里人看不起的人，二舅因为体弱，赵大妮因为长相太“彪悍”，似乎有种同病相怜的共鸣。
离开赵家时，二舅的眼睛里有了光，已经对赵大妮有了好感。
一个月后，二舅和赵大妮的婚事定了下来。消息在村里传开，闲言碎语也跟着来了。
“李德才真是走投无路了，找了个母夜叉当媳妇。”
“可不是，那赵大妮比男人还壮，指不定谁养活谁呢！”
“这日子怎么过？女人都比男人强，传出去多丢人。”
这些话肯定传到了二舅耳朵里，但是他却不生气反而笑了：“他们不了解大妮，我了解就行。”
婚礼很简单，按照农村的习俗，拜天地、入洞房，热闹了一天就结束了。赵大妮嫁到我们家，带来的嫁妆不多，却都是实用的东西。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台缝纫机，那在当时可是稀罕物。
“这是我攒了三年的工分换的，以后可以帮村里人缝缝补补，多挣点钱。”赵大妮不好意思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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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妮对这些闲言碎语似乎充耳不闻，她嫁到我们家第二天，天没亮就起来做饭，然后去地里干活。那架势，连村里的壮劳力都自愧不如。
晚上回来，她还不忘照顾姥姥姥爷。姥爷腿脚不好，她二话不说，就帮着揉腿；姥姥爱干净，她把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短短几天，她就融入了我们家，仿佛她本就属于这里。
“这个儿媳妇，虽然长相不好看，但真是个好的。”姥姥悄悄对我娘说。
二舅妈嫁过来后，家里的日子明显好过了。她一个人能顶两个劳力，家里的活、地里的活，都被她安排得井井有条。
二舅也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
“大妮，我想去县城学门手艺。”二舅说。
“学什么？”二舅妈问。
“修收音机、自行车之类的。县城里人多，这些东西坏了需要修，我想开个小铺子。”
“好啊，你去学吧，家里有我呢。”二舅妈毫不犹豫地支持。
就这样二舅去了县城，拜师学艺。那段时间，二舅妈一个人挑起了家里的重担，地里的活不耽误，家里的活也干得好好的。
她还会用那台缝纫机做些简单的衣服，村里人知道后，纷纷找她帮忙，家里又多了一份收入。
半年后，二舅学成回来，在村口开了个小修理铺。刚开始，生意冷清，村里人不相信二舅的手艺。二舅没着急，而是免费帮人修了几次，手艺得到认可后，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这时二舅妈怀孕了。村里人又开始议论：“德才那小身板，能有种？怕是别人的吧？”
二舅妈听到这些话，气得脸都青了，但二舅却拉住她：“不值得跟这些人生气，咱们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十月怀胎，二舅妈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足足七斤八两，像极了二舅的眉眼。这下，那些闲言碎语自然消停了不少。
03
后来政策变了，村里分地到户，按人头分。我们家人口多，分到的地不少。
大多数村民还是按老习惯种粮食，毕竟这是祖祖辈辈都干的事。但二舅却有不同的想法。
“咱们种点蔬菜吧，”二舅对二舅妈说，“县城里蔬菜紧俏，价钱好。”
二舅妈没有犹豫：“你说种什么就种什么。”
于是二舅家承包的地，一半种了粮食，一半种了蔬菜。村里人又开始笑话：“李德才真是异想天开，种那么多菜，烂在地里都没人要。”
二舅不为所动，每天骑着自行车往返县城，联系销路。二舅妈则负责地里的活，种菜可比种粮食复杂多了，要浇水、施肥、打药，但她都学得很快。
第一季的蔬菜丰收了，二舅推着独轮车，满载着新鲜的蔬菜去了县城。等他回来时，脸上的笑容藏不住：“卖得比预想的还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家的收入节节攀升。二舅的修理铺生意越来越好，蔬菜销路也越来越稳定。不到一年，家里盖起了新房子，还添置了不少新家具。
村里人的态度开始转变，不再嘲笑二舅和二舅妈，反而有人偷偷来请教种菜的经验。二舅从不藏私，知无不言，二舅妈也乐意教大家种菜的窍门。
慢慢地，村里开始有人跟着种蔬菜了。二舅主动联系县城的收购站，帮大家一起把菜卖出去。这一举动，让村里人彻底对二舅刮目相看。
1988年，我们家已经是村里的富裕户了。二舅的修理铺扩大了，不仅修收音机和自行车，还开始卖一些小电器；二舅妈管理着家里的蔬菜地，还雇了两个帮工。
这一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更加敬佩二舅妈。
我表姐李小兰，是大舅的女儿。大舅早年丧妻，后来又娶了一个，这个继母对表姐不好，尤其是表姐考上了高中后，大舅妈百般阻挠，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早点嫁人才是正道。
那天表姐哭着来到二舅妈家，说继母不给她交学费了，逼她辍学。
“凭啥不让上学？”二舅妈一听就火了，“现在不比从前了，女孩子更要读书！”
二舅二话不说，当即表态：“小兰，你就住在我们家，学费我来出。”
“对，”二舅妈接着说，“你只管好好念书，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于是表姐住进了二舅家，二舅妈比对亲闺女还疼她，操心她的学习、饮食起居，就怕她受半点委屈。
“你二舅妈啊，看着彪悍，其实心比谁都软。”二舅偷偷告诉我，“当初村里人叫她'母夜叉'，她都不在乎，可要是谁欺负家里人，她比谁都厉害。”
在二舅和二舅妈的支持下，表姐学习更加刻苦，最终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大学。全家人都去送她，站在火车站，看着表姐远去的背影，二舅妈的眼里含着泪光。
“大妮，你怎么哭了？”二舅问。
“我是高兴，”二舅妈擦了擦眼泪，“小兰考上大学，就跟我自己的闺女考上一样高兴。”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二舅妈：“您为啥对表姐这么好？”
二舅妈摸着我的头说：“因为我小时候也想读书，可是没机会。我不希望小兰也像我一样留遗憾。”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原来二舅妈外表粗犷，是因为她从小干重活；她身材魁梧，是因为生活的重担压在她肩上；她皮肤黝黑，是因为她不惧风吹日晒……
后来的二舅妈，在村里已经是远近闻名的能人了。那些曾经叫她“母夜叉”的人，现在都叫她“赵能人”。
我从二舅和二舅妈身上，学到了最宝贵的人生道理：不以貌取人，真正的价值在于内心；相互扶持，比什么都重要；善良和勤劳，终将得到回报。
如今每当我回想起那个被人嘲笑的“母夜叉”二舅妈，心中总是充满敬意和感激。是她，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改变了我们全家的命运。
你们会接受一个样貌不好但是心底好的另一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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