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翠兰，今年55岁，出生在一个小县城的农村家庭。
小时候家里重男轻女，父母没让我念完初中，就让我回家帮忙干农活，说女孩子迟早是要嫁人的，读书没什么用。
17岁那年，经人介绍，我嫁给了镇上的李国强，他比我大五岁，在县里的粮站上班，算是有正式工作的“好人家”。
我一心扑在这个家上，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主见，公公婆婆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婚后，我生了两个孩子，大女儿李慧，小儿子李明。
婆家重男轻女的观念很重，生女儿的时候，婆婆脸色难看了好几天，说我没本事，连顿像样的饭都不给我做。
等到三年后生了儿子，婆婆高兴得不得了，逢人就说我们李家终于有后了。那一刻，我竟然也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仿佛完成了一个使命。
为了照顾孩子，我在家里做了十几年的全职主妇，直到儿子上初中，我才开始在镇上的小超市打工，挣点零花钱。
老伴李国强工作稳定，后来粮站改制，他被安排进了县里的事业单位，工资不高，但胜在稳定，退休后每月能领七千多。
我早些年也在单位的食堂干过几年，后来政策好，赶上了社保补贴，退休后每月能领六千块钱，在我们这小县城，日子算是宽裕的。
现在，儿子李明已经结婚生子，孙子今年五岁。儿子、儿媳妇在县城里打工，工作忙，把孩子丢给我和老伴带。女儿李慧嫁到了外地，偶尔打个电话，回来得少。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直到上周末，我无意间听到孙子在房间里喊我的外号，我才猛然醒悟——原来，我在这个家里，早已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那天是周六，儿子儿媳难得在家，吃过晚饭后，他们就各自拿着手机躺在沙发上刷视频，孙子在客厅里玩积木，我则坐在阳台上择菜。厨房里的碗筷还没洗，地上也撒了点米粒和菜叶，但我已经习惯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在做。
“奶奶，倒水！”孙子稚嫩的声音响起，我放下手里的菜，连忙去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他接过水杯，嘟囔了一句：“真慢。”
我愣了一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奶奶老了，动作慢点，你别急。”
孙子却皱着眉头，扭头就跑回了房间。不一会儿，我听到他在房间里跟他的玩具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她就是个‘老妈子’嘛，天天就知道干活。”
我的手顿时僵住了，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
“谁教你的？”我走到房门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
孙子看了我一眼，歪着头想了想，说：“爸爸妈妈说的啊，他们说奶奶就像个老妈子，整天在家里干活，啥都管。”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我感觉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转头看向客厅，儿子和儿媳依旧各自低头玩手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轻声对孙子说：“以后别这么叫奶奶，奶奶是家里人，不是老妈子。”
孙子点点头，却似懂非懂地继续玩他的玩具去了。而我一个人站在房门口，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好像从来没有被真正尊重过。
年轻的时候，我为了这个家，忍气吞声，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给了丈夫和孩子，自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如今，孩子长大了，成家了，我以为可以享享清福，可到头来，我还是那个操持家务、照顾孩子的“老妈子”。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做早饭。儿子一家要去上班，孙子要去幼儿园，他们的作息很规律。我像往常一样，把饭菜端上桌，喊他们起来吃饭。儿子打着哈欠坐在餐桌前，儿媳一边刷手机，一边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孙子则被我哄着吃完了一碗粥。
等他们匆匆忙忙出门后，家里又恢复了安静。我坐在饭桌前，看着他们刚吃完留下的碗筷，心里一片空落落的。
我突然想，为什么我要这样活着？
我有退休金，日子不算难过，可是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我依然活得这么卑微？
那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下午，儿子下班回家，看到家里地没拖，衣服也没洗，厨房的碗筷还堆在水池里，顿时皱起了眉头。
“妈，你今天怎么没收拾家里？”
我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平静地说：“今天我累了，想歇一歇。”
儿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转头看向儿媳，儿媳撇了撇嘴，抱怨道：“这才几点，怎么就累了呢？我们上了一天班还没喊累呢。”
我放下茶杯，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上班辛苦，我知道，可我也不是你们的保姆，更不是老妈子。我是你们的母亲，不是天生该伺候你们的。”
儿子脸色有些挂不住了，语气也重了几分：“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工作忙，孩子又小，不是应该互相帮衬着吗？”
我笑了，轻轻地摇了摇头：“是啊，互相帮衬着，可是你们什么时候帮衬过我？”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儿子和儿媳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我没有再继续争辩，而是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轻轻关上。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家里，为自己争取一点点尊严。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慢慢改变自己。我不再把所有的家务都揽在自己身上，衣服不洗了，地不拖了，饭菜也只做自己吃的。儿子和儿媳一开始不习惯，抱怨了几句，但后来看到我态度坚决，终于也学着自己动手了。
孙子依旧会让我帮他倒水、拿玩具，但每次我都会温和地告诉他：“你可以自己来，奶奶不是你的佣人。”
渐渐地，他学会了自己倒水，自己收拾玩具，不再动不动就对我呼来喝去。
有一天，女儿打电话给我，听到我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关心地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笑着告诉她，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把全部精力都耗在儿子的家庭里。
女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妈，你终于想明白了。”
听着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开始把更多的时间用在自己身上。我去公园里跳广场舞，认识了一群和我年纪相仿的姐妹；我报名了老年大学，学起了书法和绘画；我甚至还和几个朋友一起，计划着去附近的城市旅游几天。
有一天，我正在练习书法，孙子跑过来，歪着头看了半天，然后小声问我：“奶奶，你在做什么？”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奶奶在学新东西呀。”
孙子眨了眨眼睛，忽然笑着说：“奶奶好厉害！”
我心里一暖，轻轻地抱住了他。
我知道，或许儿子和儿媳依旧会觉得我“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迁就他们，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这一生，不该只围着丈夫、孩子转，我们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尊严。
从那天起，我不再是“老妈子”，而是真正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