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长河，今年63岁，在一家国企工作了大半辈子，如今已经退休，每个月8000元的退休金，在我们这个小城市里，日子过得算是宽裕。
我年轻的时候，家里穷，父母供不起我上大学，勉强让我读完了中专，然后托人找关系进了国企，一干就是四十年。幸运的是，赶上了好时代，单位效益不错，退休后待遇也还行。
我老伴三年前因病去世，儿子和儿媳都在大城市工作，早些年我还想着跟他们一起住，可他们的房子只是个小两居，带着孩子已经够挤了，我再过去，确实不方便。
我自己住在小城市的老房子里，虽然日子清闲，但总觉得一个人冷冷清清的，退休后越发觉得孤独。加上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像从前，时不时就感觉心里慌慌的，晚上睡不踏实。
有一次，我和几个老同事聊天，说起了养老的问题。有人提议：“老家还有房子的话，干脆回农村养老，空气好，吃得也健康，生活成本低，还能找老朋友聊聊天，不比在城里一个人待着强？”
这话一语点醒梦中人。我老家在一个小山村，虽然这些年回去得少了，但老房子还在，村里也还有些亲戚。想着回去看看，就算不长住，住个一年半载，换个环境也好。
于是，我做了个决定——回农村养老。
我儿子听了后也没太多反应，毕竟他自己忙得很，可能也觉得这样对我好。村里的堂弟听说我要回来，很是热情，电话里说：“哥，回来吧，咱农村空气好，没有城里那么闹腾，你在城里一个人孤零零的，不如回来住，咱们还能有个照应！”
就这样，我收拾了行李，把城里的房子租了出去，带着满心期待，回到了老家。
然而，现实远比想象中复杂。
刚回到村里的时候，一切都让我觉得新鲜又亲切。空气清新，天蓝得透亮，远处的山脉连绵起伏，田野里还能看到零星劳作的村民。
我住进了老房子，虽然多年无人居住，但堂弟提前帮我收拾了一番，看着还算干净整洁。
村里人听说我回来养老，都跑来看热闹，七嘴八舌地问我城里的生活怎么样，有没有攒下多少钱，退休金多少。
我一开始还挺高兴，毕竟多年未见的乡亲们对我这么热情。可没过几天，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大家对我的关心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乡情。
先是堂弟，他一向热情，但这次的热情让我有些不自在。他隔三岔五就来找我聊天，话里话外总是围绕着钱。
他家里两个孩子都在上学，负担重，村里赚钱的路子少，他隐晦地提了几次，说村里人都羡慕我一个月8000的退休金，问我要不要投资点什么，比如入股他们家新开的养殖场。
我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出钱帮他撑起这个养殖场。我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打哈哈过去，可他并没有死心，时不时就带着他老婆来家里坐坐，饭桌上总是绕不开这个话题。
不仅是堂弟，村里其他人也开始变得热情得有些过头。以前我回村，大家最多是寒暄几句，可这次，大伙总是有意无意地试探我的经济状况。
有的直接问：“长河，你这退休金存银行利息不少吧？”
有的则旁敲侧击：“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钱又花不了多少，存着也是存着，不如做点好事，帮帮乡里乡亲的。”
最让我难堪的是，堂弟带着他老婆来了一趟后，村里竟然传出消息，说我打算在村里投资办厂，还要带着大家一起发财。
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可消息一传开，一些人就开始上门来找我了，有的说要合伙，有的直接开口借钱。
我这才意识到，在他们眼里，我不是回家养老的亲戚，而是一个“有钱的冤大头”。
除了这些，我还面临着生活上的各种不便。城里住惯了，回到农村才发现，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动手。
用水要去井里打，冬天烧柴火取暖，电压不稳，手机信号也时好时坏。最让我受不了的，是村里人的生活习惯——太吵了。
城里一个人住惯了，白天安安静静，晚上睡觉关上窗户，世界就清净了。可这村里不一样，谁家杀鸡，谁家吵架，谁家孩子哭闹，隔着两三户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最崩溃的是，村里的作息和城里完全不同。
早上五六点，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大喇叭就开始播报各种消息，家家户户也开始忙活，鸡鸣狗叫，人声鼎沸，想睡个懒觉都不可能。
我原本以为，回到村里可以找回年轻时的熟悉感，可我发现，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格格不入。
更让我寒心的是，亲情在金钱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有一天，堂弟带着他的儿子来找我，说孩子想去城里读书，但家里负担太重，想让我帮忙出点学费。
我知道，他的确困难，可我也不是没儿没女的人，钱不能随便给。
我委婉地拒绝了，谁知他当场就变了脸色，说：“你一个人拿着8000块钱退休金，吃不了多少，花不了多少，帮帮我们怎么了？这可是你亲侄子！”
我听了心里一沉，忍不住说道：“我有儿子要管，难道就该把钱给你们？”
堂弟冷笑了一声，说：“你儿子在城里，又不缺钱，哪像我们？你要是还认这个亲戚，就该知道你该帮谁。”
这句话让我心寒透了。我终于意识到，在他们眼里，我的价值就是我兜里的钱。
不仅是堂弟，村里一些人看我不肯轻易出钱，态度也慢慢变了。以前对我热情的人，见了面开始装作没看见；有的人甚至开始在背后议论，说我“有钱却不肯帮乡亲，太自私”。
我回村前，满心期待，想着能在这里找到归属感，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半年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回城。
那天，我收拾好行李，叫了辆车准备出发，村里人听说我要走，没几个人来送我。堂弟倒是来了，但不是来送行的，而是来问：“你这房子还要不要了？要是不住了，不如给我们家住？”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只留下一句话：“房子是我的，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我的。”
车子开出村口，我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我曾以为，回到农村养老，能找到家的感觉，可现实给了我狠狠一击。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我也早已不是这里的一份子。
回到城里后，我重新租回了自己的房子，一个人过着平静的日子。虽然孤独，但至少不用每天担心谁又来借钱，也不用在亲情和金钱之间挣扎。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没有退休金，回到村里会不会被当成一个普通的老人，而不是一个“有钱的城里人”？但想来想去，我知道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人生的归宿，不是某个地方，而是心安的地方。
而我，最终还是在城市里，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