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快养不起了,还养什么兔子?”

在第一次听到八卷老师的求婚计划时,小鹿的内心充满了现实主义的抗拒。但当她看到对方抱着一只毛茸茸的侏儒兔,眼神比代码还坚定时,那句“我愿意”终究和兔子“小九”一起被写进了二人的人生剧本。

“后来我们发现,养兔子和做独立游戏其实很像——都得学会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把‘不可能’变成‘或许能试试’。”小鹿笑道。

养兔子比做游戏更难?

时间拨回2020年,广州某手游公司的茶水间正在酝酿一场隐秘叛变。彼时的小鹿是留学计划搁浅的焦虑策划,八卷则是正在转型,尝试用C++重写人生的前数值设计师。当两人发现彼此电脑里都藏着《星露谷物语》时,命运的齿轮悄悄发生了转动。

"我们总在午夜加班时偷偷讨论【怎么着都得做个真正的游戏】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小鹿翻出当年的聊天记录,最新一条写着:"第43次逃离地球计划:攒够30万就辞职。"而现实是,两人的银行卡余额加起来勉强够买台渲染工作站。


八卷和小鹿家中的“简易办公室”,核心理念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对来自广州与福州的夫妻档开发者,在游戏公司相遇时,被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计划,却意外给了他们一场“远程协作”的婚前磨合:从零自学程序与美术,用一年时间将“异国恋”熬成“开发革命友情”。2022年底,小鹿回国,两人正式成立CaveLiquid工作室,两人的第一个目标便是:

“做一款能养活下一款游戏的游戏”。


二人工作室的B站首页,头像是一黑一白两只慵懒的猫

两位手游策划的“逃跑计划”

“在公司做游戏,就像在淘宝卖货——你得把付费按钮缝进每个玩法缝隙里。”

谈及从商业手游转向独立开发的契机,小鹿的比喻带着自嘲。在两人此前的职业生涯中,付费设计如同隐形枷锁,即便有创意火花,也总被要求“塞入648礼包和每日签到”。而《动物栏》的诞生,像是一次对“设计纯粹性”的报复性补偿。


“我们要做个上班都能玩的游戏”小鹿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最终变成了《动物栏》

“买断制让我们重新找回了‘服务玩家’的快乐。比如玩家说想要一只会打瞌睡的兔子,我们就连夜给代码喂咖啡。”八卷展示着游戏中的“睡眠系统”——点击桌面上的小动物,它们会像现实中的宠物一样翻身、蹬腿,好像玩家的屏幕里真正住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一样。


在《动物栏》里,玩家可以真正在桌面上“养一群兔子”

实际上,《动物栏》并非二人的第一款作品,在刚刚离开手游公司后,两人首个立项的游戏是另一款Steam上的建造游戏——《蒜什么建造师》。



《蒜什么》更像是一款类似“泰拉瑞亚”一样的建造游戏,但玩法相当简单

“其实《蒜什么》应该是我们在商业上的首个交学费的项目。”

提起首款游戏的折戟,两人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一道做糊的菜。那款以扮演一头可爱大蒜建造各种稀奇古怪的建筑为主题的游戏,因为各种复杂的原因,最终只卖出约等于一两个月菜钱的销量。但这一失败,恰恰成了二人的最佳导师:他们学会了用Godot引擎优化性能、用Aseprite绘制像素动画,甚至总结出“独立游戏防暴雷清单”,第一条便是:“别让爱情干扰立项”。

“我们总说游戏是第九艺术,但小九教会我们,艺术可能从清理兔笼开始。”八卷展示着手机里的“兔子行为观察日记”:凌晨三点蹦迪、对数据线实施“牙科手术”、用精准的抛物线将屎球投进食盆……这些荒诞日常更像是对现实生活的艺术化表达,同时也让二人开始重新思考,到底做什么玩家才能喜欢?

两人看着那只熟悉的兔子,于是一拍即合。


现实中小九和它超豪华的“动物栏”

“现在我们吵架都会引用斯温的名言:‘给失败留点空间’。”八卷提到的拉瑞安工作室创始人,正是支撑他们走过资金寒冬的精神偶像。而当《动物栏》的Steam愿望单像种在水中的大蒜一样疯涨时,小鹿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趣地告诉八卷:

“现在我们想做几个《蒜什么》都没问题了。”

婚姻与代码的兼容性测试

“别人婚后讨论学区房,而我们俩却总是争论赛博兔子应该有几根胡须。”

夫妻档开发的甜度与酸度同样鲜明。当我问到两位的合作模式时,小鹿用“技术宅版过家家”概括:她负责美术与宣传,八卷扛起程序与项目管理,而游戏设计则更像是一场“来势汹汹的辩论”——讨论时必须列数据、摆案例,僵持不下时靠“石头剪刀布”或“谁先饿到放弃”裁决。

不过两人总是能找到更像“夫妻的生活小妙招”那样的解决办法,比方说“微笑着拥抱一下。”


俩人经常相约偶尔出门逛一逛,减少长期伏案工作的“负罪感”

“说实在的,夫妻的最大的优势便是完全信任和直截了当的沟通,但这也同样带来了最大的问题,比如鹿老师最早给动物栏确定的是一个卡包内能够随机抽出几种不同的动物这种模式,但是在游戏早期的playtest里我们就发现,这个模式对于我们游戏来讲会比较缺乏目标感,最后只能删掉随机抽动物,做成现在这种随机抽品质和花色。这期间来来回回的调整优化有花了大概一个半月。”八卷无奈地摇摇头:“但当我们意识到其他团队会遇到远比我们更多的问题的时候,这种小状况也就不足为提了。”


休息的时候,小鹿和八卷至少还能“撸兔子”

当然,除开研发的艰辛,俩人也有大量美妙的生活片段穿插在游戏开发的过程中。

“最浪漫的事是陪小鹿老师熬夜改小九的像素原画。”八卷骄傲地展示着某张凌晨四点的速写:小鹿蜷在沙发上,手绘板映出的微光与窗外路灯交融,而小九正啃着她散落的发梢。

而收养另一只流浪兔“豆浆”的经历,意外成为游戏更新的催化剂。现实里,这只曾被遗弃在小区的垂耳兔教会他们“信任需要时间”:一开始在小区垃圾箱旁边蜷缩的瑟瑟发抖的兔子,在二人的悉心照料下,终于也变得活泼起来。


刚来工作室的豆浆(黑白),很快就和原住民小九打成了一片

“现在我们挠它的肚子,它会静静躺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换做小九,早就一脚给我踹飞了。”小鹿说到这,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起来:“在现实生活里,小兔子一般吃的都是网购的提摩西草什么的,但是我那段时间就突发奇想,想要自己种一些能给小兔子吃的草给它改善改善伙食。后来我们就自己种了一些黑麦草,看着小九大快朵颐的样子,真的非常有成就感。”

当然,豆浆也成为了二人灵感的来源之一在《动物栏》中,玩家也总能看见一白一棕两只兔子,同时也能自己种植食物来喂养小动物们。


《动物栏》里,玩家也可以自己种吃的来喂小动物们

“不过我们的日常可能比大家想象中的来的平淡。”八卷挠了挠头告诉我:“其实和上班没有太大区别,在家办公最大的好处就是能一觉醒来以一个相当邋遢的形象开工,午休还能躺床上,这就不得不提小鹿老师...”

话还没说完,镜头中的小鹿老师用胳膊肘狠狠拐了八卷老师一下,这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动物栏》里那两只嬉戏打闹的兔子,正在小小的牧场世界里悠哉地渡过一个美妙的下午。

桌宠、卡皮巴拉与赛博童话

“如果变成游戏里的一只动物,我想当整天发呆的水豚。”小鹿笑着说。

关于《动物栏》的未来,两人坦承“治愈”与“玩法”的界限正在模糊。早期设计的“抽卡养宠”被简化成“点击即陪伴”,因为测试玩家更愿意把窗口挂在PPT旁,而非专注完成任务。也有人留言说“谢谢你们让我的加班像在云养兔”,这可比销量数字更让我们感动。


即便现实里没有兔子,也会能看到电脑桌面里的兔子大快朵颐

“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社群里的有一位玩家说:老师做游戏可以休息一下,但也不要休息太多。”八卷笑着谈到,在闲暇时间,两人经常会逛社群,玩家的反馈似乎成了二人茶余饭后的一道必不可少的甜点。

“但其实看到这些话,我们就能产生把游戏一定要做好做下去的信心,同样也感觉自己的努力是有意义的。”小鹿补充道。


两位都很喜欢看后台玩家们的留言

至于下一款游戏呢?小鹿疯狂地幻想过来上一部改编自《博德之门》的史诗RPG,八卷则更想尝试“让玩家扮演扫地机器人”的禅意模拟器。但眼下,他们更迫切的目标是给豆浆(新收养的流浪兔)在游戏里安个家——“毕竟现实中的兔子窝,已经快装不下我们的“失败经验”了。”

采访尾声,夕阳透过工作室的百叶窗,在两只小兔的小窝上烙下琴键般的阴影。小鹿正在教小九“击掌”,而八卷悄悄给游戏更新日志添加更多新条目。

“很多人说我们在做童话。”小鹿望向屏幕,兔子正把玩家的鼠标指针当成胡萝卜追逐:“其实我们只是把现实的毛边修剪成了花朵的形状。”


小鹿给我的照片里,有非常多甜蜜的“瞬间”

对二人而言,似乎太多未来规划并不能演奏出舒适的曲调,《动物栏》也只是二人游戏开发的开端。彼此信任的小团队可能会有产能、资金、开发周期之类的压力,而资金充裕的大团队可能又会有团队内部斗争、迭代成本高等等之类的问题。做游戏的人大部分其实都是在戴着脚镣起舞。按小鹿的说法,两人的脑海中都有千万想法正在等待实现,但眼前能做的也仅仅是立足当下而已。

我猜两人未来的婚礼上,说不定会悄悄立下“往后余生,bug共调,需求同改”这样的誓言,不过有一点我能肯定的是,两人的生活,早已和这片童话般的牧场密不可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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