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点,诊室的门刚开,一位年轻女性便匆匆踏入北京崇文门中医院张弘主任的诊室。“张医生,我这脸反反复复起疹子,西医说是玫瑰痤疮,但激素药一停就复发……”张弘接过病历本,示意患者取下口罩。面对布满红斑与丘疹的面庞,她并未急于开方,而是仔细触诊皮损厚度,观察患者舌苔黄腻、舌质暗红的特点,再结合脉象弦滑,沉吟道:“这是湿热蕴结兼有血瘀,外治需配合内调。”
她提笔写下药方:黄芩、牡丹皮清热凉血,茯苓、白术健脾利湿,辅以丹参活血化瘀。随后取出一排银针,在患者曲池、血海等穴位行针,边操作边解释:“针灸能疏通经络,调节免疫,和汤药协同起效。”三周后复诊时,患者面部的炎症已消退大半,惊喜地发现连常年失眠的症状也得到改善。
这样的诊疗场景,是张弘四十余年临床生涯的缩影。她深谙《黄帝内经》中“有诸形于内,必形于外”的智慧,将皮肤病视为人体内在失衡的“信号灯”,主张通过针灸、拔罐等外治手法配合中药内服,实现标本兼治。
破茧成蝶:突破传统诊疗边界
对于顽固性银屑病患者老陈而言,张弘的诊室是他辗转求医的最后一站。厚厚的鳞屑覆盖着手臂,每一次脱衣检查都伴随着皮屑纷飞。张弘并未被表象局限,她发现患者舌下络脉紫暗,脉象沉涩,判断其病机为“毒瘀互结”,创新性地采用刺络拔罐法:先用针刀在肺俞、膈俞等穴位点刺,再以火罐吸附出暗紫色瘀血。“此法能泄毒通络,促进皮肤代谢。”她向跟诊学生讲解道。配合内服解毒活血汤,三个月后,老陈的皮损面积缩小了70%。
在慢性荨麻疹治疗中,她突破常规抗过敏思路,从“风邪伏络”理论出发,独创耳穴压豆联合穴位埋线疗法。曾有位大学生因风团反复发作几乎休学,经张弘在耳部“风溪”“肾上腺”等穴位持续刺激,并选取足三里、三阴交埋入羊肠线后,病情得到显著控制。“传统疗法不是‘老古董’,用对时机和组合,疗效可以超越现代医学。”她在学术会议上强调。
医者三镜:显微镜、放大镜、透视镜
诊桌上的三件器物折射出张弘的诊疗哲学——光学显微镜用于观察真菌、病理切片;手持放大镜仔细端详皮损形态;而那份将皮肤病与全身状态关联思考的“透视”能力,则源自深厚的中医功底。面对顽固性湿疹患者,她能从掌纹干燥断裂联想到“脾阴不足”,从夜间瘙痒加重辨出“血虚风燥”;治疗青春期痤疮时,则注重调理冲任二脉,配合耳尖放血泄热。
这种整体观不仅体现在技术上,更渗透于医患沟通中。有位白癜风女孩始终低头不语,母亲焦急地追问能否根治。张弘轻触患者腕部白斑,温言道:“咱们先把边界稳定住,让色素岛长出来。你最近是不是经常熬夜?肝血消耗太多,皮肤就‘没墨水’了。”一句玩笑让女孩终于抬头,后续治疗依从性显著提高。
学术深耕与临床传承
作为中华医学会皮肤性病分会性病学组委员,张弘始终站在科研前沿。她主导的“甘草衍生物在皮炎中的应用”课题,将传统药材与现代制剂技术结合,研发出低刺激性的外用药膏;针对头部银屑病与脂溢性皮炎的鉴别难题,她创新性引入生物发光检测技术,相关成果被写入诊疗指南。诊室书柜里,《皮肤病针灸治疗学》《耳穴诊治图谱》等五部专著记录着她的学术足迹,而墙上“临床医学终身荣誉专家”的牌匾,则默默述说着半生坚守。
每周四下午的教研时间,她总会带着年轻医师分析典型病例。“看这个慢性荨麻疹患者,西医诊断明确,为什么用抗组胺药无效?”她引导团队抽丝剥茧,最终从患者长期便秘史中找到“阳明腑实”的病机关键,用大承气汤合消风散取得奇效。“中医皮肤科医生要练就‘跨界思维’。”这句话已成为科室的座右铭。
每天看诊结束后,张弘总会仔细核对完最后一份病历,指尖轻抚过脉枕上细微的纹路——那里沉淀着四十载春秋的望闻问切,更镌刻着一位医者对“皮肤即脏腑之镜”的永恒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