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美术与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巴洛克绘画的开创者、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就是著名的“光影大师”，在创作中，他通过运用强烈的光线，制造鲜明的明暗对比，表现所绘人物的内心情绪，进而营造出极具戏剧性的画面氛围。
近日，由中国国家博物馆与意大利驻华大使馆联袂推出的“率真与真实——卡拉瓦乔的艺术世界”展览，以卡拉瓦乔的旷世之作《沉醉中的抹大拉的玛利亚》为中心，以文物修复师的视角，带领观众走进卡拉瓦乔的世界，感悟经典艺术作品的修复之美、新生之美、交融之美。
▲ 展览现场 刘源隆 摄
无损检测捕捉看不到的细节
随着近年来无损诊断和科学分析技术的进步，艺术品在历史流转中所经历的变迁和退化现象，可通过细致的分析被充分理解，从而制定出针对不同艺术技法和保存状况的个性化修复方案。法国阿卡纳修复工作室负责人辛齐亚·帕斯夸利说：“虽然《沉醉中的抹大拉的玛利亚》送到我们的工作室时状况相对良好，但它仍需进行稳定处理，并去除非原始材料，同时保持作品的完整性。”
据辛齐亚·帕斯夸利介绍，在修复《沉醉中的抹大拉的玛利亚》的过程中，首先用到了直射光照射检测。“这一检测用来全面记录艺术品在修复前的初始状态。通过直接光拍摄，能够记录下画作的笔触、纹理以及缺陷，这些信息将成为修复前后对比变化和修复操作的重要基准。”
▲ 对《沉醉中的抹大拉的玛利亚》进行不可见光照射检测刘源隆 摄
其次便是侧光照射。“这是一种非侵入性技术，用于检查和记录绘画表面的平整度。通过将光源以5度到30度之间的角度照射在艺术品表面，突出显示画作表面变形、裂缝、划痕等情况。”辛齐亚·帕斯夸利说，《沉醉中的抹大拉的玛利亚》在侧光照射下，显示出了人物头发上光影交错的华丽效果，还有耳朵被光线明显分割为两部分的戏剧性效果。
此外，《沉醉中的抹大拉的玛利亚》还经过了X射线、红外线、紫外线等不可见光的照射检测。X射线显示的“辐射不透明分布”与画作可见的明暗变化趋势并不一致；紫外光捕捉了画面中的修补痕迹；红外反射成像还原了画家的创作过程，有些头发几乎没有上色，只是通过光的反射来表现。画作也完全没有草稿痕迹，这与历史记载吻合——卡拉瓦乔不用素描打稿，而是直接在画布上着色。
“我们还惊奇地发现，抹大拉的玛利亚半躺的身体实际上并非被黑暗包裹，而是躺在岩石上。她的身躯被安置在一个洞穴中，洞口点缀着叶子和植被，明显地呈现在画作左上角。”辛齐亚·帕斯夸利说，可能是对构图不太确定，卡拉瓦乔最初使用了很轻的笔触，后来才决定用深色覆盖这些元素。
该展策展人、中国国家博物馆副研究馆员诸葛英良表示：“修复的重要性不仅体现在对艺术品物质形态的保存上，更在于它为深入探究作品的内在价值提供了宝贵机会。”
系统性修复提升作品可读性
有了科学的数据分析，修复方案也被最终确定。首先是清洗。这是艺术品修复中最为精细且风险最大的操作之一。此操作要辨别原始颜料与要去除物质的溶解性差异。例如，水无法溶解油画颜料，却能轻易溶解水粉、水彩或蛋彩颜料。在对《沉醉中的抹大拉的玛利亚》进行清洁时，修复师观察到该作品的原始表面对所使用的溶剂表现出不敏感性。
“我们要确定在不损害原作的情况下，用最安全的溶剂来去除杂质。”辛齐亚·帕斯夸利说，“很幸运，画作颜料层的黏合性良好，这也就明确了这幅画能够在修复后依然保持很好的完整性。”
清洗过后，《沉醉中的抹大拉的玛利亚》的画布被重新张紧。修复师沿着画布四周，每隔10厘米就放置一个张力带，从而实现可控的、逐步的张紧，校正了所有变形。将画布重新装回画框时修复师采用了无黏合剂的双层加固方式，同时保留了旧衬布，因为旧衬布上有古老的教皇海关印章。“我们要保留这个重要的历史印迹。”辛齐亚·帕斯夸利说。
在处理好“支撑层”后，修复工作进入“绘画层”的再整合阶段，通过填补画面上的少量缺口，并对这些区域进行再整合，使作品的完整性得以恢复。修复的最后阶段则是涂上一层顶层光油，这不仅是为了完善视觉效果，更主要的目的是保护画面，同时显著提升作品的深度、对比度和色彩的光泽度。辛齐亚·帕斯夸利补充说：“我们精心挑选了使用的光油，它与原始材料高度兼容，能够提供有效的保护，而不会改变作品的本质。”
“一件不能公开展出的艺术品，就像一首无法被演奏的乐曲，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和意义。”在诸葛英良看来，《沉醉中的抹大拉的玛利亚》的修复不单是对卡拉瓦乔艺术的礼赞，也象征着艺术跨越时间的界限展现出永恒魅力。得益于精细的修复工作，这幅作品终于焕发新生，能够令观众沉醉其中，激发想象，为后世提供窥探卡拉瓦乔灵魂的窗口。
除了修复，新的科技也被应用在展览中。本次展览开辟了观众体验区域，通过一段约12分钟的VR互动项目，带领观众浏览卡拉瓦乔生命中的三个重要阶段，《正在写字的圣杰罗姆》《捧果篮的男孩》《年轻的酒神巴克斯在病中》《圣约翰施洗者》《大卫与歌利亚的首级》等代表作在VR视频中悉数登场。
2025年2月9日《中国文化报》
第3版刊发特别报道
《揭开卡拉瓦乔画作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