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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我就喜欢二舅，他跟别的长辈不一样，从不会板着脸，很愿意跟我们这些小孩玩。但其他人似乎不太喜欢二舅，村里人嘲讽他：“啥也不是。”父亲暗地里骂他：“吃百家饭活着呢。”只有母亲肯对二舅好。
等我长大后，慢慢也看懂了一些事情。二舅没啥能耐，家里穷又没结婚，为人还太老实，又没有边界感，便有许多人看不惯，故意说些难听的话，或者做些让他难堪的事。二舅被大家孤立，也只好找我们这些小孩了。
我很看不惯，老实善良也算错吗？于是处处维护二舅。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瞧见父亲正在训斥二舅，“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许把桌子弄得这么脏。”二舅尴尬地笑着，用手直闹后脑勺，我看不下去，当即说：“爸，外人说他就算了，咱一家人也要说他吗？”
听见这话，父亲当即愣住，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很久，终于舒展了眉头，笑着说：“哈哈哈，我儿子长大了，还知道维护二舅了。”说着又要来摸我的头，我当即躲开，父亲却没在意，只是笑笑离开了。
二舅很感激我的解围，从那以后，经常当着全村的面夸我，说我孝顺、忠义，将来一定会大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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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后，我到外地工作，很少回家里，更见不到二舅了。但二舅却记挂着我，母亲常打电话跟我说：“你二舅说了，要你常回家看看，他想你呢。”听母亲这么说，我心头一暖，当即给母亲发了500元钱，“代我转给二舅。”
我在外地安了家，回家的机会更少了，但每次我回去，总会给二舅买一些东西，再留下一些钱。二舅特别高兴，还说要收我当干儿子，母亲笑骂，“亲戚之间哪有认干儿子的，这不是胡闹吗？”
我不在的时候，父母也会照应二舅，但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不能照顾得太全面。二舅一个人住在昏暗的小房子里，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我劝二舅去养老院，二舅不愿意，说自己散漫惯了，不愿意去那些地方。我又劝二舅找个老伴，搭伙过日子，身边有个人陪着，总比自己要好。
二舅摇头苦笑，“我不想找。”看着二舅落寞的样子，我忽然有些触动，或许这就是一辈子不结婚的人最终结局吧，住在老屋子孤苦无依，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3
今年过年，我把父母接到了家里，本想把二舅也接去，他却不愿意，说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不想跟大家热闹。没法子，我只好给他买了年货，又把屋子收拾干活，这才离开。
过年前一天，我们一家正在热闹，二舅忽然打来电话，开口就在哭，说自己命不好，这辈子没享过福，说自己腰疼，感觉要完了，说自己不甘心，不想就这么委曲求全一辈子。
二舅哭得伤心，母亲也跟着哭了两声，看他们这样，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当即开车赶回老家，把二舅接来一起过年。
开车到二舅家的时候，他惊呆了，完全没想到我还会来接他。我笑着说：“二舅，您都74岁了，别跟小孩子似的，有话直说比弯弯绕绕好多了。”随后，我把二舅接回了家。
母亲很高兴，送给二舅新衣服，父亲早就放下了过去的成见，还很热情地请二舅喝一杯，二舅眼里含着泪，不断地说着：“谢谢。”
在我的印象里，二舅是个很没有眼力的人，从不会说谢谢，甚至有些是非不分，弄不明白到底谁在帮他，有时候甚至把帮他的人给骂一顿。这次居然说了谢谢，或许二舅真的很开心吧。
4
二舅在我们家过年的那几天，我们尽量给他家人般的温暖，给他买东西，逗他开心，二舅几乎每天都很快乐，但他的身体不太好，尤其是腰疼的问题比较严重，我想带他去医院看看，他摆手拒绝，“算了吧，我不愿意看病。”
二舅颇为舒服了过了个好年，母亲说，她从未看过二舅这么开心的样子，母亲轻轻地问我：“要不要把他留下。”我笑着说：“早就该这样了。”我和母亲是答应了，可是父亲的意见还不清楚。
早些年，父亲和二舅的关系不好，我还有些担心，怕父亲不接纳二舅，谁知问的时候，他却说：“把他留下吧，这样至少我不会整天挨骂了。”听父亲这么说，我和母亲会心一笑。
快过完年，我找到二舅，跟他说了留下的事情，二舅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我，随后坚定拒绝，“哎呀，这不行，太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答应，坚决要把二舅留下。我能看出，他虽然一副无奈的样子，表情却是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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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在我家住了快半个月，过完年后，竟悄悄离开了，当时我们谁都没发现，等母亲察觉不对劲时，二舅已经坐上了回家的车。更重要的是，二舅居然在门口的鞋柜子里放了2万元钱，母亲问他这是何苦，二舅说：“我这辈子做了很多糊涂事，没想到还有你们对我这么好，这钱就留给你们了，你们好好拿着，等我走那天，我把剩下钱全给你们。”
看着这两万元钱，我立刻就要把钱还回去，父亲拦住我，说：“接受他的好，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尊重。”我愕然，父亲说得确实有道理，或许二舅也有属于自己的尊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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