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梦想,什么都没有了。但他却感觉自己已经拥有一切,脑海里的念头越来越快。那些曾经缠绕在记忆里的痛苦过往,也像流云一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他开始聆听春天,与万物融为一体。
一段时间后,有人在山上发现了一具冰冻的干尸。艾克闻讯赶来,认出了他。他就是40年前,自己在木屋里遇见的那个老人。很多人都认为老人很惨,只有艾克知道,他是幸福的。在他生命的最后那段时间,他肯定是笑着的,因为他已经看破了死亡。
死亡,只是一个带着冰霜的冷酷女人。一场大雪落下,她就会和大地融为一体。老人的出现,让艾克感觉到,自己的那场大雪,也快要来了。
这天,他上了一辆大巴车,司机问他去哪,他说最后一站。
大巴车行驶在阿尔卑斯山的盘山公路,山间的风景如电影般一幕幕展现在他的眼前,暖橙色的夕阳,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柔美画卷,轻扯出如梦似幻的光雾,为世间万物蒙上一层薄纱。瀑布自嶙峋山石间奔涌而下,流水潺潺,历经千年而不休,似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衰黄的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与皑皑白雪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冷暖交织的画面。云雾在山野间缓缓游走,仿若灵动的仙子,而风云变幻,演绎着时光的流转。
随着大巴车的行驶,眼前的风景也在流转变化。他想起生命里的至暗与高光时刻,宛如一部无声的默片,于他眼前交错浮现,悲喜参半,苦乐相融。人生恰似草木一春,不过是白驹过隙间的短暂停留。心中泛起丝丝唏嘘,亦夹杂着点点遗憾,可更多的是被岁月磨平棱角的平淡日常。回首往昔,人这一生所珍视的,不正是那些稍纵即逝、熠熠生辉的刹那吗?
艾克独自行至山腰的观景台,步伐踽踽,仿若与这天地相融。抬眼望去,连绵的雪山如巨人般肃穆矗立,皑皑白雪在日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尽显巍峨之姿。广袤的旷野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在耳畔低吟浅唱。人生之路漫漫,行至终点,或许就如同此刻置身这天地之间,唯有孤独如影随形,成为最后的陪伴 。
艾克感觉,那个浑身冰寒的女人,正在向自己走来。
晚上,艾克开始给玛丽写信,
”玛丽,我从来不相信上帝,我不害怕死亡。我曾经有很多希望和梦想,有些已经实现了,但更多的东西无法得到,或者一旦拥有,命运就从我的手里夺走了。我不记得我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我要去往哪里。
我很想念你,那些那些与你共度的时光,如同璀璨烟火,虽短暂却绚烂至极。我的命运,似乎总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得失之间,尽显人生无常。但即便如此,我亦能以一颗平和之心,接纳生命中的每一份赠予与剥夺。“
写完信,艾克便撒手人寰。
人在这个世界上,被爱欲包围,每个人都是孤孤单单地来,又孤孤单单地走。开心还是难过,都得自己去面对,没人能替你承受。人生就像是一场孤独的旅行,苦也好,乐也罢,都得自己一步步地走过,走到最后,也就是这样了。
艾克的一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苦难,只是这样的苦难全都被艾克始终平静如一的态度,以及绝美的风景所冲淡。
人生有很多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比如出生,所受的苦难,难以逃脱的经历,塑造了我们的性格。性格很大程度上,又决定了人生的悲喜。所以,人生路上,真正意义上我们能改变的,或许就只有我们的心境了。
我们的一生会有很多想法和欲望。有一些实现了,有一些实现不了。已经实现的可能会失去,没有实现的也只能释怀。但最终,我们都会失去一切,走向那个毫无意义的终点。而当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我们会记得什么呢?是看过多少风景,走过多少路,爱过多少人,还是拥有多少幸福的瞬间?又或许,我们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就好像我们从未来过这世界一样。最终,我们都会孤独地死去,这很悲伤,但这很可能就是真相,大部分人都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中,当他们进入坟墓时,他们的歌还没有唱出来。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