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本身充满了悖论,并不是作家能够完全觉察的,读者似乎也没有觉察。



作家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写出来,有的还要构思一定的故事,虽然故事本身是虚构的,但来源于现实生活,让读者感觉比较真实,就算是艺术构思,也算艺术创造。但这种写作很容易出现问题,就是作家才力有限,思想并不是那么深刻,看到的景物只是自己喜欢看到的,而对于不喜欢看到的景物却视而不见。一般人都有这样的毛病,只喜欢看到自己喜欢看到的事物,而对于不喜欢看到的事物往往容易忽略。作家看待世界也是有选择地看待,并不是全面看待和认识世界。从根本上说,人无法全面认知世界,大到宏观的宇宙,小到微观的量子世界,人类根本无法穷尽世界的秘密。人们只能选取自己能够看到的事物来观察,而观察的过程中又往往出现选择性。作家也是如此,观察事物的过程中会戴着有色眼镜,甚至带着一定的创作主题去观察,有明显的创作倾向性。作家眼里的事物是带有感情的事物,却不一定接近事物的本质。《文心雕龙》写道:“观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说明创作是高度主观化的过程,带有作家主观情绪。这种写作很难说是客观公正的,却往往以偏带偏,偏激的写作造就了偏激的读者。写作本来是用文字来描绘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来展现思维的魅力,却在展现的过程中出现了很大的偏激性,容易让读者误入歧途。但读者就喜欢这种偏激性,认为作家有兴趣,有能力,有思想,甚至要受到作家的影响,其实只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在阅读的过程中,作品会产生意义的畸变。即便作家反复说自己写了什么,甚至要召开作品研讨会,也不一定能左右读者的意见。作家写作完成之后,作品发表了,就不再属于作家,而只属于读者。读者怎么阅读是读者自己的事,和作家没有什么关系,即便作家想对读者予以纠正,也是无能为力的。很多读者读到同样一部作品,产生的感触是不同的。有的关注书中的内容,有的关注书中的情感,有的关注书中的人物,有的关注书中的哲理,有的关注书中的语言。关注点不一样,产生的感触也不一样,即便都在关注书中的内容,对内容的一部分感触也不同。因为读者的经历不同,经验不同,阅读作品的时候产生的情感也就不同了。读者产生的阅读情感并不一定是作家期待的,很可能作家以为写了非常好的作品,读者却并不买账,而作家写了自认为不好的作品,很多读者却以为这样的作品是最好的。作家写作出现了意义的畸变,而读者阅读的时候照样产生了意义的畸变。国外的误读理论认为,所有的阅读都是一种误读,那么以此类推,所有的写作都是一种误解。



作家写作本身是文字表达,要体现自己的语言风格,还要体现自己的思想。即便哲学家写作,也仍然存在着诸多的悖论。虽然世界是可以被感知的,也是可以被认知的,但哲学家有很多,认知世界的角度和方式不一样,产生的哲学思想也不一样。甚至有的哲学家产生的思想互相抵触,谁也不能说服谁,却堂而皇之地存在。似乎文字越多,产生的误解就越多,就像禅宗说的那样,文字只会造成所知障,而不立文字,直指人心才是真正参禅悟道的方式。写的越多,就好像说的越多一样,越解释内容越多,越解释越混乱。还不如不立文字,不用文字来解释,让每一个人自己去体悟人生,去感悟大自然。其实人们不读书也照样活得很好,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来交流,来传递文化,来继承传统,本身也不见得有多么落后。而文字出现之后,被很多作家运用当成,了赚钱的工具,也当成了解释世界的工具,却最终越解释越混乱,甚至很多作家缺乏创造力,只是拾人牙慧,“旧瓶装新酒”,或“新瓶装旧酒”,却仍然可以赚钱。而写出赚钱作品的作家混得风生水起,作品却往往不是最高级的,很容易随着时代被淘汰。而写出了高级作品的作家却往往不怎么赚钱,时代淘汰不了他的作品,也会记住他的名字,但他自己往往很落魄,甚至有的作家死后才出名,早已经不能享受生前的荣誉了。

很多作家写作只是为了名利,但写到高级阶段就要实现自我,而不仅仅为了名利奋斗了。作家在写作中发现了真实的自我,也发现了独特的认知世界的角度,用颇具个人风格的语言表达出来,就具备一定的伟大意义。起码可以表达自己的思想,可以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待世界的。即便作家写了很多小说,虚构了很多故事,也在表达一定的内容、情感和思想。他们自认为这种表达方式是合适的,他们作家的身份也是命中注定的,就应该吃作家这碗饭,其实只是社会宽容度提高了,允许作家这个职业存在。而在古代,很多朝代专业的文人似乎活得并不好,甚至有的朝代根本就没有专业的文人来创作,文人都是达官贵人,能够享受体制内的好处,由国家俸禄供养,也就不会指望写作赚钱了。



作家的写作本身就充满了悖论,尤其是从认知世界和表达思想的角度来看,都是作家个人思想的表达,却往往出现了很大的偏差,而读者阅读往往出现误解误读的现象。倘若没有大量的作家出现,似乎社会也不见得多么落后。写作在悖论中不断前进,又在悖论中不断重复自己,就像轮回一样,周而复始,只是变化了外在的语言,而内容、情感和思想变化却不是很大。这种现象的出现,并不仅仅是作家缺乏创造力,而是有写作内在的悖论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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