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水端来了!”刘婶粗声粗气的喊声从灶房传来。
我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掖了掖袖子,小跑着去接水桶。才弯腰接过,刘婶的眼睛一瞪:“笨手笨脚的,洒了这么多水,亏得老刘家养了你几年,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低着头,不敢反驳,心里却有几分委屈。这些年,我每天洗衣做饭、打扫院子,什么活没干过?可在刘家人眼里,我永远是个外人。
“你呀,就这点出息,难怪咱家阿浩看不上你。”她哼了一声,抹了抹手,继续忙她的去了。
说起阿浩,他是刘婶的独生子。小时候,我和他算是一起长大的,可他从小就看不起我——谁让我是个被送来的童养媳呢?他总说:“她也配做我媳妇?天大的笑话!”
我咬咬牙,将水桶拎回了院子,心里默默想:嫁不嫁你还不一定呢。
那年我十八岁,阿浩二十。按照乡里的风俗,我该正式嫁进刘家了。可阿浩拗不过心里那口气,摔了碗,说:“我不要,随便给点钱让她滚得了。”
刘婶心疼儿子,只能赶紧找了个媒婆,给我张罗起了亲事。
“一个童养媳,还能指望嫁什么好人家?”媒婆甩下一句冷嘲热讽。
最终,我被安排嫁给邻村的一个打工回乡的小伙子,李东。媒婆形容他“家里条件一般,人倒是老实”。我没得挑,也没得说。临走那天,我收拾好衣服,低头对刘婶道别。阿浩站在旁边,双手插兜,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走吧,少折腾我们家。”他冷冷道。
那一瞬间,我的心彻底凉了。
嫁到李家后,生活并不容易,但李东确实是个实在人。他对我好,会帮我烧洗脚水,也会在我生病时忙里忙外。虽然日子苦,但我们互相扶持着,慢慢熬了过来。
直到那一天,我在集市上偶遇了阿浩。他站在摊子前买东西,一眼看见了我,愣了半天。
“小慧?”他叫住了我,目光复杂。
我冷淡地回头:“阿浩,什么事?”
他看了看我手里提着的菜篮子,又看看我:“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我点点头,不想多说。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个……之前的事,我……”他没说下去,神情里多了几分悔意。
我没接他的话,转身就走。可那之后,他却频频出现在我生活里。
一次赶集,他故意走近:“小慧,这几斤米算我送你的,算是赔礼。”
“赔什么礼?”我冷笑,“以前你把我当什么都不是,现在又是怎么了?”
他低下头,声音低得像蚊子:“那时候我不懂事……”
“不懂事?”我盯着他,“你让我离开刘家的时候可挺痛快的!”
他无言以对,只能尴尬地摸着后脑勺。
后来我才听村里人说,他原来和镇上一姑娘谈过,结果被人甩了。现在回头再看我,或许是觉得我踏实吧。我心里不是滋味,但更多的是对过去的释然。
几年后,我和李东在村里开了一家小商店,生意还不错,儿子也上了小学。日子虽然忙碌,但一家人很幸福。
偶尔听人提起阿浩,说他后来找了个姑娘结婚,没过两年又闹离了。他一个人回到老家,守着刘婶过日子。有一次他甚至跑到我店里来买东西,看见我在收钱,忍不住感慨:“小慧,你现在过得真好。”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送他出去的时候,他又停住脚,转身说:“你要是还在我们家,可能比现在更苦。”
“阿浩,”我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可能,只有现在。我现在很好,这就够了。”
他愣了一下,最终没再说什么。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远,心里没有起一点波澜。过去的事,就该留在过去。我转身回去,儿子拉着我的衣角嚷嚷着要吃糖,李东从里屋走出来笑着对我说:“家里米袋子空了,记得去补点。”
我点点头,觉得日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