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村

每个人来到世上,一生中,总会给自己留下一些美好而温馨的回忆,而有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当然喽,有些人的回忆,会留下太多的遗憾。一个人的战争,一个人的世界,过去,我们听多了。本篇想侧重从另一个角度,揭示三个人的世界,想必你,一定会感兴趣。

秦昌、何民、范真同在铁路系统。退休前,秦昌是分局副局长,何明是干部处处长,而范真则是一个小科长。在岗期间,三人是同道中人,虽有上下级之分,私下里三人关系相处得可以。可退岗后,三个人思维却走不到一块,各有各的退休生活,各有各的玩法。按理说,身份相同了,都是退休老头,会更好好相处,其实则不然。

先说秦昌吧。他,名门望族出身。传说,他祖上的祖上,还与秦始皇扯得上关系。早年,他上海铁道学院运输系毕业后,被分配到铁路上工作。那些年,他硬是凭着对事业的执着热爱,从基层站段一步一个坚实脚印地,成长为某铁路分局第一副局长。在岗时,他性情刚烈,风风火火,作风扎实,着实为具有半军事性质的企业管理,做出过骄人的战绩。但是,他的毛病,跟他的优点,一样的突出,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忘记了来时走过的路。

从岗位上退下来后,他没有摆正位置,角色意识上出现了偏差,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呼风唤雨,一言九鼎的常务副局长。这不,退休后不久的一天上午,他老伴病了,准备带她上医院去瞧病,便给分局小车班,拨电话,语气很强硬,我是秦昌,马上派辆轿车到我家门口!连一个‘请’字都省去了。小车班长小陈,彬彬有礼地回敬道,秦局长,今天用车特别紧张,家里的车都派出去了,抱歉,实在是很抱歉。要不这样,等车回来了,我立马安排,行不?

妈的,不用了!话毕,他咣地一声挂断电话,心里火冒三丈,他妈的,老子才下课几天,打电话就不灵了,这事,要搁在以前,谁敢呀!老伴说,你这臭脾气啥时能改?算了算了,没有车,咱们自己搭计程车去。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是势力眼。

斯时,小陈班长也在想,过去,你,秦副局长威风八面,说话口气咄咄逼人,没人敢吱唔一声不字。如今已退休,还那么神气,你牛过球啊!不要说今天没车,就是有车,我也不派给你!我看你能把我咋办!

还有呐,因性格使然,平时他上街买街,碰见老同事或熟人打招呼,他也一点不谦和,头也不抬一下,更别说,驻脚或转身了,常常是以嗯、哼、哈的鼻音所代替,生怕掉价,或失了身份,丟了面子。如果谁要没局长,局长的称呼,返家后,他准会难过好几天,就跟害了一场大病似的卧床不起。老伴关心,问他又是谁惹着你啦?他就又会骂骂咧咧一阵,妈的,龟儿子,这世道,真是人走茶凉,人走茶凉啊!

一个星期天,秦昌,跟三个茶友,在公园,茶坊打麻将,打了几圈过后,他发现自己牌运不济,便开始审牌,也就是,在别人还没打出一张牌,就提前摸牌审牌,有两次审牌,桌上的老张老李敢怒而不敢言,而老王却大胆直言地提醒他,呃呃呃,老同志,打牌应讲规矩,棋牌如人生,牌品见人品,请你下不为例,好不好?秦昌答,好好好,就按你们讲的规矩办,下次不审就是了。然而,又打了几盘后,他又手痒痒,情不自禁地,习惯性地提前审牌。

此刻,老王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掀了桌子,吼了一句,不打了,散伙,今后老子不跟你玩了,你以为你还是局长嗦,别人怕你,跟你打业务牌,要知道,咱们老哥几个上桌,讲的是硬一杯,靠的是运气和牌技……

此话即出,秦昌一脸的尴尬,自知亏理。打那天起,他像做了亏心事,很少出门,整天郁闷在家,也很少有人上门拜访。有人预言,他早晚会郁郁而终。

但不管怎么说,秦昌比起那些因腐败而蹲监狱的人,又强多了。

再说何民处长。

何民,出生于寒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子弟,全家六姊妹中,他排行老三,上头有大姐二姐,下边还有三个小弟弟。除他读书智商较高,特别刻苦外,其他几个都不行,不是初中没毕业,就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返乡务农了。他的成长,在村里叫鲤魚跳龙门,一窝鸡娃,总有一个要打鸣。

他,名牌大学毕业后,入职陌生的铁路,没有任何关系,而是靠自己,从某电务段一名信号工干起,一步步,打拼到铁路分局干部处处长,显赫的岗位上。遥想当年,他为管内五十多个站段选拔中青年干部的,考察使用上,做了大量工作,功不可没。尤其是在实施推行干部德才兼备“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的年代。何民其岗位举足轻重,巴结他的人很多,有的担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不保,被罢免;有的担心自己被发配到山区工作;还有的担心自己被尾数淘汰,会降职使用,云云。

因此,上门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可他人很正派,来者都被婉言拒绝,对不听招呼的,他也自有办法。有天晚上,一位站段工会主席,想提拔党委书记,便趁着夜色跑去送钱,何民处长,在再三推辞不过的情况下,收了。可第二天一早,他就把牛皮信封装的一大叠钱,交到了分局纪委。

事后,这位主席非但没有政治进步,还背了一个不重不轻的党内警告处分。当时,何处长堪称分局不大不小的风云人物。因在领导班子任免干部时,取决于他做的方案。三年前,他还差两年到点,就向上级递交了辞呈,说是给年轻能干的同志腾位子,并极力举荐副处长接替他,自己全身而退。

退休后的何民,心态特别的好。他深有感触道,退下来,一下子就轻松多了,一个人的职业生涯嘛,总会有结束的时候。他,没有失落感。

不久前的一天,有人看见他在九宾路宾江广场放风筝。据他说,自己不喜欢打牌,钓魚,也不像其他老同志那样捆骆驼,滚铁环,也不喜欢喝茶,唯一的最大爱好,就是在春秋天放风筝,这样可以返老还童。他说风筝在蓝天上飞翔,可以收放自如,跟官场进退有度一个道理。

其实,退岗后,每逢双休日,他与老伴带小孙子小孙女到公园去玩,尽享天伦之乐外,平时每周一、三、五,还要和驴友们,去搞登山运动。总之,他把晚年生活安排得井然有序,丰富多彩。他道,生命在于运动,只有健康的体魄,才能延年益寿。也才能尽享眼下美好的时光。

九九重阳节,单位退管会党支部搞了一次聚会。在餐桌上,有人处长、处长地喊他,何民听罢,心里不是滋味,就打岔说,以后就直呼其名了,退都退了,何必还这样叫,要是在职处长听到了,会怎么想,你们的尊称,我真诚地谢谢啦!当时,几位老同志听后,更是对他这种淡泊名利的品格,钦佩有加。

有一回,分局新任干部处处长小吉,找老领导何民,讨教工作方法及对有争议的某某车站站长的考察问题。何民对他说,小吉呀,干部工作贵在传统基础上创新,招贤纳士,不拘一格选人才。至于你提到那位组织上准备启用的事,我只作情况介绍,不作任何评价,决定权在你,我的意见,仅供参考。小吉处长,听罢佩服不已。

这就是,有关何民的故事。当他闻讯秦昌副局长退休后打牌耍赖的事后,他在心里喃喃自语,哼,这事要是传出去,准叫别人笑掉大牙!

讲完秦昌与何民的事,最后,还是扼要叙述一下科长范真的退休生活。

提到范真,他也是一个有着精彩人生故事的人。当年,他出生在华蓥山深处的,一个偏僻小镇上,全家就他一棵独苗,父母视他为掌上明珠,全家靠开杂货铺维持生计。他高中毕业,考进成都铁路机械校后,就走出了大山。

中专毕业后,他被安排在某机务段设备车间学钳工。当时,他怀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在本职岗位上,志存高远,不断打拼。岂料,当他入党提干不久,随着铁路改革,高铁时代的到来,他所在的酷爱的机务段被撤销了。后来,他为顺应时代潮流,十年中,他这个无娘儿,相继变动了三个单位,七次工种,可谓是改革的牺牲品。可无论在哪里,他都恪尽职守,最终,命运将他定格在某铁机务段综合科当科长。他有一句口头禅,我是长城一块砖,东西南北任意搬!

范真性格很好,为人豁达,与世无争。退休后,他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很好。每天早晨跑步,锻炼身体;上午写作,主要是写回忆录,意在给后人们留下点有益的文字;午休后,下午协助老伴带小孙女出去玩耍;晚饭后,必看央视的新闻联播,了解国际国内天下大事;睡觉前,总要阅读一些闲书,增长知识,陶冶情操,修身养性。小日子过得很愉快。他说,学习是他终身的追求,肯学,啥时都不晚。

一个星期天,七八个老同事小聚。当有人谈及他有好几次机会升迁时,却被没有能力的,人格人品极差的人替代了时,纷纷为他,鸣报不平。尤其是老万道,邹璇,一心投机钻营,削尖脑壳,踩着老范的肩膀往上爬,结果,不到一年,就被淘汰出局了。可范真的调侃是,命中只有八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你们就别宽我的心了。好汉不提当年勇,那都是老皇历啦,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要学会翻篇,或许是自己当年不成熟呢,根本就不够格呢。好了,如今咱们是比上不足,比下有条,要学会知足长乐啊!一席话,把大家逗乐了。因平时,他与同事朋友交往,总感觉他有一种儒雅之气质,有亲和力。他从不在背地里讲人怪话,从来都是抬高和赞美别人的优点,而查找反思自身的缺点,你说这种人,不优秀么?

那天,当他听说秦昌副局长要车,吃了闭门羹的事,心里有些难过,可转念一想,在位时,你没有人性化管理,没有人文关怀,退休后,还是那副德性,谁会卖账。心想,老领导也是,自己掏钱,搭出租车就行了,何必自讨不悦!

三个人的世界,三个人的故事说到此,我想,虔诚的读者,一定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如果轮到你退休的那一天,你会怎样妥善安排自己的晚年生活?

说来不巧的是,昨天晚上,秦昌老领导突发脑梗,走了,还是有不少人为他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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