荸荠是一种水生农作物,其生长在泥水中的块茎(果实)可供食用。在我老家,过去常常在水田里种植荸荠,秋天时挖起来生吃。遗落的荸荠果实春天会生根发芽,早春时节,孩子们喜欢到田里挖荸荠苗,偷偷将这些苗种在一些被忽视的小水洼里,满怀期待地等到秋天收获,孩子们总是乐于播种希望的种子。
故乡的小村庄只有十户人家,故乡的故乡在三公里以外,是我们聚族而居600多年的地方,据家谱记载,明朝初年江西填湖广时,陈姓两兄弟从江西移民到这里,生生不息数百年,成为木兰乡第一大姓氏,共用二十多个村庄。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国家兴修水库,一天大雨涨水,家园从此淹没在库底,家族也搬迁到黄陂不同地方,我们这几户就搬到几公里外的山脚下,耕种一点非常贫瘠的梯田。
小村庄实在太小了,小伙伴们天天在这片小天地里放牛、砍柴、摸鱼、玩耍,熟悉村庄周围的一草一木:哪一棵秧泡(树莓)最先成熟,哪里的刺果(野蔷薇的嫩梢)最肥大,哪里的茅针可以吃了,哪棵树下松蘑最多,哪些野山楂果实最多,哪个山洞里面有狐狸,哪棵树上有蜂窝,哪个鱼塘有什么鱼,哪个水坑里面冬天有泥鳅。大家在田野和山间东跑西窜,无忧无虑,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孩子们有最纯粹的幸福快乐。
秋天的周末,小伙伴们经常相约着去挖柴。挖柴就是用多齿铁耙将地下的草根挖出,晒干后当柴烧。在很多年的秋天里,一个向阳背风的废弃屋基是我们每年挖柴必去的地方。这个屋基是生产队堆肥的场所,将绿草和牲畜的粪便堆放在这里发酵腐熟,堆好的肥料再运到田里施用,自从有了化肥以后,大家就不怎么堆肥了,这个屋基地势低洼,下雨时能积水,野荸荠就在此欣欣向荣地生长了。
不知道野荸荠和栽培荸荠是什么关系,至少它们的形态和果实有很大的差异。野荸荠果实只有指头大小,淀粉含量极高,吃在嘴里很有嚼劲。小伙伴们一般约着一起去挖野荸荠,从来没有谁偷偷自己去挖,小时候的很多活动都是集体活动。挖完柴休息的时候,大家聚在屋基里,小心翼翼地刨开泥土,一点点地寻找,不会漏掉任何一个荸荠果实。
挖完以后大家躺在旁边的空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分享劳动成果,用指甲刮掉荸荠皮,在身上擦擦泥土,边吃边聊,大家在阳光下打水漂、摔跤、斗鸡,练习鲤鱼打挺,什么紫外线、卫生、作业、理想、未来都不是我们关心的问题。
如今时代变了,山上长满了密不透风的灌木,乡间小路大多已经消失,油菜花和乌桕都变成了风景,野菊花和金樱子有人高价收购,秧泡和野山楂没人采摘,酸浆草和野桔梗难觅踪影,商陆、虎杖、加拿大一枝黄花等各种外来植物野蛮生长……
网上流传着一段话:小时候真好,除了老家,没有人给你宁静的感觉,农村是富人心里的天堂,是穷人眼里的荒凉,是诗人笔下的远方,是游子梦回的故乡;小时候啥也不懂,哭着哭着就笑了;长大了啥都明白,笑着笑着就哭了;我们终其一生追求的快乐原来一开始就有,只是被我们忽略了;有人总把幸福解读为有,有房有车有钱有权,一生都在为这些奋斗;但真正的幸福其实是无,无病无灾无忧无虑,这些小时候我们都有。有其实是给别人看的,无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借用这碗网络鸡汤,回味一下幸福的童年。
本文作者陈茂华授权新集旧事发布,关于作者 陈茂华,湖北黄陂人,现为大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