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志
许多在外工作、生活的人，为了那顿年夜饭，不远千里万里往家赶，是亲情，更是一种传承。然而，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也有一些人不能如愿赶回家团圆过年，比如30年前那个春节的我。
那时，我在甘肃一个偏远的县城工作。腊月二十刚过，我因公临时出差去北京。路途遥远，要倒换几趟火车、汽车，那时没有动车、高铁、高速公路，火车、汽车速度慢，待我到达北京已是腊月二十四了。
业务单位原本为我提前预订了一张返程火车票，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连串阴差阳错使得我没能如期返回。待我办完全部公务，赶到火车站，当天的车次却连站票都没有了。
那几天是春运高峰，一票难求，好不容易才买到一张大年三十下午4点多的票。
我立即给单位打长途电话说明情况，领导为难地说，看能不能捡漏儿，实在除夕回不来就找家旅馆住下，待过完年回来，多给你几天假。
我当即又给家中妻儿发电报说明原因，叫娘俩回几百公里外的娘家过年，因为我即使除夕动身，到家也得正月初四、初五了。
那一刻，格外体会到有家的温暖、离家的凄凉。
虽然没有票，可我要回家过年的心情很迫切，那几天，我每天一大早就满怀希望地去车站排队捡漏儿，然而每天都是失望又疲惫不堪地回到旅馆。
终于熬到大年三十下午4点多上了火车，这天上车的旅客依然不少，但大多数是短途，待到万家灯火通明、该吃年夜饭的时间，车上旅客已所剩无几。
我呆呆地躺在卧铺上发愣，这是我三十多年人生中第一次在春运旅途中过年。虽然吃不到团圆年夜饭，但临上车前我在车站一家小餐馆点了几个炒菜、两瓶啤酒，为自己过了个除夕。
由于火车像个摇篮似的，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并做起了梦，梦中我正跟10岁的女儿在外放烟花，妻子在忙活着做年夜饭……
“这位师傅请醒醒……”睡梦中，忽然有人推我，我惊醒，猛地坐起，是一位女列车员。我问对方何事，女列车员笑着说，现在是除夕夜，车上的旅客很少了，列车餐厅为旅客准备了年夜饭饺子，请大家一起过年。
我一再推辞，说自己上车前已经酒足饭饱了，还准备了零食。但女列车员再三邀请，我便跟着她来到了餐厅，只见餐厅每张桌子上摆了几盘饺子。
列车长笑着说，由于职业原因，他们在列车上过年是家常便饭，今天有缘与各位天南海北的旅客共度除夕夜，喜迎新春佳节……
我吃着饺子，眼睛湿润了，一来思念千里之外的妻儿，二来感激列车员想得周到。此刻，不是团圆胜似团圆，这顿年夜饭打消了我的失落情绪。
正月初一是新年，列车上又给我们提供了丰富的餐饮，大家相互握手拜年，共祝新春愉快。
大年初二上午10点多，我下火车后，急忙赶往不远的长途汽车客运站，值班人员告诉我，这几天长途旅客少，正月初四才正式发车。
没办法，我只好在车站旁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值班兼服务员是个50多岁的大叔，他笑着说，他家在外地，老板安排他值班，工资翻倍，待过完年他才回家，小旅馆就他一个人，正好我可以跟他做伴。
过年期间，附近餐馆都关了门，直到正月初四我坐上长途客车前，这位大叔每顿都要烧几个下酒菜，与我对饮。我给他钱，他死活不要，说再多的钱也买不到这几天有人陪他过年的快乐。
正月初四，我回到家，看见平房院落的大门上贴着大红对联，推门进屋，家里一股肉香味、年的味道。
我问妻子怎么没带孩子回娘家，妻子说：“本来你一个人大过年的远在外地就挺孤单，如果回到家我们又不在，冷锅冷灶的，一点家的感觉和节日的味道都没有，所以我决定跟孩子一起留在家里等你回来，团团圆圆……”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有家真好，有亲人体贴真好。
（本文作者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