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天 开吃
飞机落地深圳,斌已经等在候机楼,地面温度22度,把我给热的啊。
俩人一起到下一层国际到达等鸭子,将近四点钟鸭子出来,开去酒店,斌把我送上房间,车钥匙留给我,招招手回家了,经年老友之间的不言说。深圳还是那么熟悉,回到深圳就有回到主场的感觉,哪哪都是自己人。
一座生活30年的城市,怎么可能不是主场,所有快乐的,不爽的,纠结的,嘚瑟的时光,美的,丑的时光,编织成高密度的网,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结接得住我。
跟鸭子出门觅食,第一站就是她最喜欢的山顶洞人肥肠粉,老远隔着窗看到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什么都没变,1994年开始的店,30年在深圳就算是百年老店了。
味道还是那么好,吃过山顶洞人的粉,再吃其他粉,都会觉着寡淡。吃完,鸭子说,你跟老板娘说下,很好吃。我说你自己怎么不说啊,她说我社恐。然后我就跟老秘书似的过去跟几十年不变样,以前有多老,现在还是一样老的老板娘说,我女儿觉得很好吃,她回到深圳第一站总是你家,是她当年百花片区课外班的美好记忆部分,谢谢!老板娘笑眯眯地说,小妹妹都工作啦,小妹妹在深圳期间多多来呀。
吃完去园岭盲人按了个摩,终于把女儿熬成可以一起按摩的小伙伴了,深圳夜生活全套。
鸭子回到深圳算是回到米缸了,按摩完走回酒店的路上,她已经下单了两杯奶茶,一份豆浆油条,一份肠粉。路上还买了蜜糖橘,糯米糍,小番茄。看到路边有炒河粉,又想买,我说你不是第一天就想把肚子给撑爆炸吧。随后的八九天,她去到那儿,都是点杯奶茶先行,奶茶会跟她同时抵达。我用了全身力气,不再问,这是你今天的第几杯奶茶?不管有多少坏处,都敞开喝吧,反正回东京,就没的喝了。
2
第二天 体检
今天主旋律是体检和见牙医。
四点半就起来了,看着窗前深圳的繁花一点点醒来。七点出发地铁奔人民医院,小云姐姐嘱咐的,早点去人少,果然,七点半开始检查,九点过就检查完了,每一项几乎都没什么等待时间。
上午体检,下午就收到了胸片的体检报告,主动脉弧状钙化,也就是传说中的动脉硬化,身体上的败落一样样都来了。
十点回到酒店,睡了个回笼觉,十二点半开车去见牙医,把一个临时牙冠换成了永久的,牙医还是自己的好啊。
晚上又开车去卓越和辫妖儿吃小炳胜,精品粤菜,情调不错,出品也好,主要是聊到位了,能成为老友不是偶然的。
好久好久没吃虾酱者者菜了,好久好久没吃小黄鱼了,好久好久没吃黑豆腐了,猪手倒是相对吃得多一点,但这家做得很特别,放了梅子,酸甜赤酱。
晚上沿着璀璨的深南路往回开,熟悉得就像从来没离开过一样,包括时不时被人抢道,时不时不耐烦地滴一下的感觉。
网上下的深圳夜景,目视也差不多,豪啊
3
第三天 奔波
今天按计划去淡水那个小破房子处理书。
本来说八点出门,晚上睡太晚,我就给推迟了一小时,九点出门,结果墨迹到快十点才动身。
规划地图的时候,规划路线没注意高速优先,走的是村路,尘土飞扬,连路边的植物都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只有一个感慨,中国的城乡差别太大了。到了淡水,鸭子又说吃点东西再去干活。
好容易到门口,悲催了,钥匙没带对。本来我国内的重要文件物品都放在老大哪儿,她翻出来两串钥匙,我也不认识,本来那套小破房,我就没去过几次,钥匙什么样早忘了,又问了句对小破房更熟悉的雨点儿,小房子钥匙在你哪儿不,她发了张照片,说这个吧,一个树懒钥匙扣穿着三个钥匙,我对那个树懒很不熟悉,也没多问。
总之就是进不去门,下去管理处找人开锁,管理处的人说开锁80,等了半个小时,来了个老头大包小包的来了,有点街头表演艺术家的意思,先是拿个卡片在门下方玩命地捅,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说,坏了你的锁反锁了,反锁了就很难搞,那得100块,明摆着他是落地涨价,也算了。比较逗的是,他用工具敲锁的时候,明明门已经开了一条缝,还夸张地卖力气力气推开门,我好笑地说,行了、别演了,已经开了。
就在我们折腾门的时候,鸭子约的支付宝上门收书的人已经到了。只好说带错钥匙了,书还没收拾,能不能两个小时以后再来。
进去门里,看到箱子摞得整整齐齐,都是嘉妮小朋友一手收拾出来的,小小感动。
所谓收拾,就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看看,然后不要了,真的是一样也没保留,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永久保留,鸭子跟我有一拼,甚至看也不看,就把个人信息撕了,然后扔掉,心够冷。
收拾得七七八八,再给约好收书的人电话,说五六点才有空,一听就不想等了,因为不确定,真的等到五六点,他会不会又说六十七点。毕竟是我们出了差子在先。结果此次回深主要任务之一,还是弄了个半不拉拉。
回到深圳设置了走高速,没再沦陷到连树叶都是脏的村路了。
回来路上,鸭子就开始晕晚饭,改了也就一百多遍主意吧。最后还是又去了卓越中心,辫妖推荐的另外一间心水馆子。
4
第四天 大鱼头
中午地王粤菜王府和老友饭饭,讨论我的瘸腿儿治疗,回到深圳,除了回到精神主场,也是回到了医疗主场,啥事都有亲友团接管。
中午回家歇歇,下午又是一场湖南大鱼头聚,小云姐姐和斌是三十年多前一起进晚报的老友,是已经不肯跟我混的鸭子回到深圳都不好意思不拜见的俩位阿姨。
5
第五天 得保养了
一大早拎着我在北医三院拍的髋关节片子去二院,骨科主任觉得看片子,髋关节问题不是特别大,鉴于我表达的疼痛级别,要排除下风湿和强直,去风湿科,拍了髋关节CT,抽血打了骨密度针。问春,X光、核磁和CT各自指向是什么,春说X光看髋关节的整体结构,核磁看软组织和神经病变,CT对骨骼和钙化组织成像效果好。一直没弄明白的事,现在小小明白了。反正这次回国,三样都拍了,谢谢朋友们对我的窝心管理。
CT结果出来,显示有骶管囊肿,据说很多人都有,把它忘了就好,强直也排除了,我记得周杰伦和李宇春都有强直,犯病的时候要坐轮椅,所以当时一听就吓得半死。血液结果出来,倒也排除了风湿,风湿科主任倾向是脊骨柱和骶髂关节炎,脊椎科的主任则认为髋关节还比较平,问题不是特别大。大概也许可能,我老人家就是老了,身体零件要保养了。
中午回酒店缓了缓,鸭子在广州中医读博的高中同宿舍同学,专门从广州回来看她,鸭子和同学一起过来我房间坐坐,小朋友小时候来家里吃饭,对我做的沙拉记忆犹新,看来我的沙拉王国历史悠久流长。
小朋友给我耗了耗脉,觉得我心率有点不齐。这还真对,到深圳以后,就一直有点心慌,不知道是不是累的,我很久没这么高密度见人,高强度说话了,以不见人为主的纽村人民已经严重晕人。
下午没事,发信息给黛二问她在哪儿呢,她说在福田等业主来验收墙漆。这家伙真的开了装修设计工作室,这是我一直觉得是她该做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黛二对房子软硬装有一种天然的感觉,她自己的小房子,被她装成日杂风,随手一摆,都有态度和低调风情,一套小房子每个角落都被她折腾得服服的。我对黛二说过好几遍,你不做装修设计不应该啊。在这里朋友做个广告,媒体人转型,惠而不费超级负责文艺范儿房屋设计装修监理,想要联系方式的朋友后台留言哈。
走去园岭跟黛二喝了个咖啡,提到南油服装市场,我说每次回来,没你带着,我自己完全没能力转明白。她说那去啊,俩人开上车就去了。我跟黛二说,刚回来那天,开车上路哆里哆嗦的,在酒店拐上主路的路口,因为没有车让我,就老也上不去。现在肌肉记忆回来了,混在车流里挤来挤去过来过去完全不在话下,又是深圳街头生猛司机一枚了。这是我跟鸭子这种在国外学车的司机的本质区别,她觉得路面到处危机四伏,完全不敢开车,走在人行道上,也总是被电动车吓得心惊肉跳,我稍稍适应,就能把在人口大国十八般生存武艺找回来。
一共就逛了一栋半,我已经到体力极限。我和黛二虽然外形差别很大,眼光接近,因为逛的都是黛二的心水店铺,收获大大的,买了一套三层纱睡衣,一条仔裤,一件衬衫,一件体恤,一件卫衣,心满意足,撤!各找各娃。
回到酒店问了下鸭子在哪儿,说在房间里。就拖她到我年轻时候混的华发路吃桂林米粉,一口觉得对,有纽村的桂林米粉没有锅气。可怜没吃没喝的纽村人啊。
6
第六天 我接受
中午和王姐姐、狐狸吃鲜谭蒸汽锅鱼,美味。这是我这次回来第三次去卓越中心吃饭,看来此地是深圳人民新宠。
吃完王姐姐有事先走,我和狐狸又转战中庭咖啡聊天,中老年人聊天有个问题,常常管挖不管埋,开个头又去别处了,我们互相往回拉扯,努力完成一个一个话题,但是很开心,朋友还是老的好。
王姐姐给我带了一大包东西,都是这些年,她去到这里哪里直播间里,一样样收了给我攒着的,原则是不大不重,方便我扛回纽村。回到酒店一样样看,像看到了这些年她不缺席的心意,见与不见,都把你摆在心里,感动极了。
晚上找靓靓推荐的在老街附近的Tony剪了个头发,非常满意,是与蓝风失联后,最满意的一次。当Tony问我,你接受短刘海吗,我说接受。剪短之后,又问,还接受再短一点吗?我说接受。彼此就觉得对了。
我刚进来时候,给Tony看了我在北京剪完头发的照片,他说太中规中矩了。我说能中规矩中就很好,我已经丑怕了,这些年经常剪完头发丑抑郁了。
Tony说,我们是第一次合作,我还征求你的意见,所以剪的比较保守。如果熟悉了,我是不会听你的的,我知道什么适合你。我呢,虽然有主意,在做头发上不会任人摆布,但碰到感觉好的Tony,我是会把自己的越来越少的头发信任地交出去的。可惜这样的时候非常非常少。
真有点伤感,好容易碰到一个对的Tony,又要回到美发沙漠纽村了。
做完头发坐地铁回来,跨年之夜,街上人山人海,老街已经十多年没来,完全认不出来了。
今天是12月31日,晚上拒绝了所有邀约,一个人孤独静谧,对着越繁华越忧伤的华强北,心无旁骛地跨年,2025,你好!
7
第七天 稳妥
上午跟鸭子出去买了点过敏药,因为下午要和老大去雨点儿也就是猫叔猫婶儿家,顾名思义家里猫狗成群,鸭子动物毛过敏,犯起来动静很吓人,嗑粒药保险。
几十年的老友,见了就追忆在雪山上的玩票往事,那是我们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什么时候说起来,什么时候笑出眼泪来,这年头,有美好记忆的人,就是富人,不然一回头,全是悲催和苍白,还有什么能量奔向人生悲喜终点站。
老友都是看着鸭子长大的,当年都帮她挑过炒饭里的葱。现在轮到鸭子微笑地安静地看着我们叽叽嘎嘎,还行,挺耐心的,比我对我父母耐心。
回来路上又去看了老大的爸妈,当年姥爷管鸭子叫(本)拉登儿,因为类似把一杯凉水倒进茶叶罐里的劣迹累累。现在老人家像我们这些中老人家一样,看着有问有答稳稳妥妥的鸭子很欣慰。
8
第八天 相聚
今天是老同事局,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语风,一恍惚好像回到了周会上,我突然就失语了,工作PTSD。
9
第九天 诺言
在深圳的最后一天,累出了新高度。
早晨陪小吃货去凤凰楼早茶。看来鸭子主食狂人人设稳稳的,各种糕点一桌子,然后一样咬一口,狗熊做派。
吃完退房,送鸭子去机场,快到机场,可以看到巨大的飞机起落,像是贴在高速路边飞行一样,特别魔幻,我们对此一惊一乍地(主要是我),鸭子现在比我淡定。
这次在深圳住酒店,我和鸭子一人一间房,俩人各找各的朋友玩,有相聚有分离有约饭有失联,已经是最近的距离了。随后各自飞回命定之城,进入中长线失联期,也没关系,心中特别确定。
在机场放下鸭子,到龙岗见台湾亲戚,大家热烈讨论了身体和养老话题,貌似是我们这个年龄的默认话题,就是基本完全一点也找不到答案。不过约了明年纽村夏天见。
最后到斌家还车冲凉并瘫着,还有老友半夜送去机场的窝心待遇,认识斌差不多跟我到深圳的时间一样长,风风雨雨半生,实现了一起变老的诺言。
现在登机口一边犯困,一边补了日语课,然后刷短视频看到蔡磊太太的一段话,她说,不用心疼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只是有的人的苦难被看到了,有的人没有。
真是这么回事。人生幸福苦难摊派得很均衡,没有谁独孤一味,想置换也置换不了。所以苦来将挡难来土掩就对了,苦尽甘来,乐极生悲的事,其实是注定的,先后顺序不一样而已。所以我非常非常感谢,曾经的难,曾经的度日如年,换来今天的内心平静,也是值得的。
历时两个月多月的列国游荡结束,回村务农去了。
后面的私货:
落地纽村,前所未有的踏实感,经过八年来来往往,总算把纽村当家了。
纽村圣诞季尾声,街上没车没人,餐馆也以关门为主。从热辣滚烫满满都是爱与记忆的大深圳,到静音的小纽村,好像从地球落地火星,刷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被时差搞得生物钟乱七八糟,早晨起得太早,早饭完又困了,在deck上晒着太阳迷糊一觉,梦中查看下一站的机票,醒来才发现,我已经在家,不飞哪里了。
历时两个月的流水账到此结束,大家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