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翎谕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

前言

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一次让步,就是当年把父亲在纺织厂的接班名额,让给了脾气暴躁的小弟。

那时谁能想到,这个看似吃亏的决定,竟然让我因祸得福。

如今我每月能领到四千元退休金,安享晚年;

而当年拍着胸脯要接班的弟弟,却沦落到靠低保度日。



01

那天傍晚母亲在厨房里忙碌,饭菜的香味飘散在我们的院子里,父亲却罕见地没有立刻坐下来吃饭,而是把我和小弟叫到了里屋。

“厂里给我派了个任务,让我选一个接班人。”父亲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你们姐姐都出嫁了,就剩你们两个。”



听到这话,我和小弟都愣住了。在那个年代,能进国营纺织厂工作,那可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的机会。

父亲在厂里干了20多年,是织布车间的老师傅,手把手教出了好几批徒弟。现在他年纪大了,厂里念在他的功劳,愿意让他的子女接班,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我觉得,应该让你接班。”父亲看着我说,烟雾缭绕中,我看到他眼里闪烁着期待,“你师范中专毕业,有文化,做事稳重。在厂里上班,工资固定,福利也好,以后找对象也容易。”

“凭什么让她去?”小弟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了刺耳的声响,“我是男孩子,就该我接班!”



我看着十七岁的弟弟,他比我小两岁,从小就野性难驯。初中才上了两个月就辍学了,整天跟着社会上的混混厮混,没少给家里添麻烦。前两个月才因为跟人打架,让父亲赔了不少钱。

“你?就你那个样子?”父亲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成天打架闹事,去了厂里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来!你姐姐读过书,懂规矩,去了厂里好好干,说不定还能评劳模。”



“那是因为你偏心!”小弟一拍桌子,“你就是重女轻男,我告诉你,这个班我是接定了!”说完,他转身就往外冲。

“站住!”父亲气得浑身发抖,“你要是敢去厂里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母亲听到动静,连忙从厨房跑进来拉住父亲。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在纺织厂工作是个好差事,但我更喜欢当老师。可是在那个年代,女孩子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实在太重要了。

事情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决定而平息,第二天一大早,小弟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扬言要绝食抗议,把全家人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母亲端着稀饭在门外苦劝,“你姐姐读过书,去厂里多合适啊。你要是去了,万一惹了麻烦,爸爸的老脸往哪搁?”

“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一个女孩子接我爸的班!”小弟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她迟早要嫁人的,凭什么要把好工作给外姓人?”



这话像一把刀,戳在我心里最软的地方。在那个年代,女儿总是被当作“泼出去的水”,不管我们多么孝顺,始终摆脱不了这个标签。

事情很快传到了亲戚耳朵里,一天傍晚,家里召开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家庭会议”,几乎所有的长辈都来了。

“我觉得应该让小弟去。”大姑开门见山,“男孩子要养家糊口,总不能让他以后在外面给人打工吧?”



“可是小弟这性格,我是真怕他去了厂里会惹事。”三姑摇摇头,“阿芳读过师范,懂规矩,去了厂里准能干好。”

叔叔抽着烟,若有所思:“要我说啊,干脆让他们自己商量。这么大的人了,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争论一直持续到深夜。我坐在角落里,看着小弟苍白的脸色,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母亲在一旁抹着眼泪,父亲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那一刻,我突然做出了决定。

“爸,”我站起来,声音有些颤抖,“让小弟去吧。我听说镇上的小学在招民办教师,我去应聘试试。”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父亲猛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去当老师。”我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一直很喜欢教书。小弟要是真想去厂里,就让他去吧。”

“你傻啊?”父亲腾地站起来,“民办教师能跟纺织厂比吗?工资那么低,又没有保障......”

“我愿意。”我打断了父亲的话,“让小弟接您的班吧。”



小弟呆呆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父亲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房间。母亲追了出去,我听到外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这个决定将会改变我的人生轨迹,但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命运会让我们姐弟两个走向如此不同的结局。



02

后来我成为了镇上小学的一名民办教师,这是父亲托了关系才为我争取来的机会,虽然工资只有正式教师的一半,但总算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去处。

记得第一天踏进教室的情景,二十多双求知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那种感觉既紧张又温暖。

由于学校师资紧张,我一个人要教好几个年级的语文课。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备课,晚上挑着煤油灯改作业,常常忙到深夜。



“小芳老师,这道题我不会。”放学后,经常会有学生留下来问问题。看着他们认真的小脸,我就会想起自己当初在师范读书时的模样。慢慢地,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虽然辛苦,却充满了成就感。

“你看这个字写得多认真。”我常常会在作业本上画上一个小红花,“下次要继续保持啊。”孩子们会为了这一朵小红花,在作业本上一笔一画地练习好多遍。



然而好景不长,一九八六年,民办教师制度被取消了,我们这些人要么参加考试转成公办教师,要么就只能做临时的代课老师,没有任何保障。

这个消息像一声惊雷,炸得所有民办教师都慌了神。我们镇上有十几个民办教师,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有的决定另谋出路,有的选择就此回家。



“小芳,你要不要试试考转正?”教导主任找到我,“你年轻,又有师范学历,机会挺大的。”

我紧紧攥着粉笔,看着黑板上还未擦去的板书,我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份工作,爱上了那一双双求知的眼睛。不能就这样放弃,我暗暗下定决心。

接下来的日子,我白天正常上课,晚上挑灯苦读。复习要考的科目,有时候学到半夜,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掐自己的人中提神。母亲心疼我,总是半夜爬起来,给我煮一碗鸡蛋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那年冬天的转正考试中,我顺利通过了笔试和面试,成为了一名正式的人民教师。当拿到聘书的那一刻,我几乎热泪盈眶。

小弟进厂后的表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他破天荒地变得勤快起来,每天早早就去上班,从最基础的杂活干起。



父亲特意请车间主任多关照他,他也没有辜负期望,很快就学会了开织布机。

“你弟弟现在可争气了。”母亲逢人就夸,“上个月还拿了全勤奖呢。”

然而没多久小弟的老毛病又犯了,跟车间里的一个老师傅起了冲突,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旁边的工人拉着,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我就说他靠不住吧!”父亲气得直跺脚,“这才多久啊,就给我惹事。”

所幸那位老师傅也没跟小弟一般见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这件事之后,小弟在车间里的处境就有些尴尬。有些人开始背后议论,说他就是个刺头。

而我在学校的日子,却越过越顺心。正式入编后,工资待遇提高了不少,教学成绩也不错。我的班级在镇里的统考中名列前茅,还被评为优秀班主任。



一九八八年,我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他是邻镇中学的物理老师,为人踏实,也很支持我的工作。

那时的纺织厂正是最红火的时候,三班倒的工人每月工资能拿到一百多块,比我们教师还要多一些。

“要我说啊,你弟弟运气真不错。”婆婆时常这样说,“赶上了好时候,厂里福利那么好。”



可是谁能想到,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八十年代末,订单开始减少,厂里的效益逐渐下滑。小弟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动不动就跟人吵架,时常旷工,去麻将馆赌博。

有一次放假,我回娘家,正好碰见父亲在院子里发呆。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

“还是你有出息。”父亲叹了口气,“当初要是让你去厂里,现在……”

我握住父亲的手,不知该说什么。



03

“厂里要减产了,每个车间都要轮休。”小弟一脸愁容地告诉母亲,“听说是外面的布料比我们便宜,都没人要我们的货了。”

我记得那是个闷热的夏天,蝉鸣声震耳欲聋。厂区的大喇叭不再播放《纺织姑娘》,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通知。原本熙熙攘攘的厂门口,也变得冷清起来。



“现在每个月就发两百块钱生活费,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母亲愁眉不展,“你弟弟整天泡在麻将馆,说是找人介绍别的工作。”

让人担心的不只是工资问题,小弟在厂里的处境越来越糟,他和几个工友,经常旷工去打牌。车间主任找他谈过好几次,但他总是满不在乎。

“有什么好干的?反正厂里也快完蛋了。”这是小弟的口头禅。



与此同时,我在学校的事业却蒸蒸日上。教育改革如火如荼,我们的待遇也在逐步提高。那年我被评为镇优秀教师,还带领学生参加了县里的作文比赛,获得了好成绩。

“小芳啊,你说你弟弟这日子要怎么过?”母亲经常这样问我,“现在外面的工作也不好找,他就只会打麻将,以后可怎么办?”



后来纺织厂的情况更加严峻,先是停发工资,接着是大规模裁员。父亲虽然已经退休,但每次听到厂里的消息,都会唉声叹气。曾经他引以为豪的纺织厂,正在一步步走向衰落。

小弟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游手好闲,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你也劝劝你弟弟吧。”父亲对我说,“他这样下去,真的没出路了。”



2000年初,噩耗终于传来,纺织厂宣布破产,所有职工都要下岗。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母亲抹着眼泪,让小弟签了字。那天晚上,我们全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饭桌上异常沉默,只有筷子碰撞的声音。

“我认识个开运输公司的,说能介绍活干。”小弟打破沉默,“开车我在行,到时候跑跑运输。”



但是由于没有正规驾照,运输公司不要他。他又去建筑工地搬砖,可是干了没几天就受不了。后来听说美容美发来钱快,又跑去学美发,结果因为手艺差,连学徒工都做不了。

2005年,小弟的境况越发艰难。年过四十的他,找工作处处碰壁,只能卖力气过日子,我虽然会补贴他一些,但是也帮不了多少。



小弟的孩子也靠不住,比小弟当年还张狂,小弟也是终于明白当年父亲为他吃的苦,等到干不动的时候,他不得不去申请低保,每个月领取几百块钱的救济金度日。

而我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光荣退休的时候,每月能领到四千元退休金,生活无忧。

“你说这人生,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有一次,小弟喝醉了酒,对我说,“当初要是让你去厂里,现在我是不是就.........”



我打断了他的话:“命运是不能假设的。关键在于,面对选择时,我们是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如今我依然会资助小弟一些生活费,每当看到他的样子,我就会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固执地要接父亲班的少年。岁月无情地改变了我们的命运轨迹,但最终改变命运的,或许是我们自己。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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