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初,各种各样的书影音年度榜单盘点热闹出炉,奖项奖座一个个颁出,现场的赛博掌声和鲜花接连不断——为这些值得庆祝的高光时刻。

在这样欢乐的时刻,不禁想到那些在颁奖典礼上确实真实发生过的“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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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别人一同上台领奖,颁奖人搞错了我俩的名字,但无所谓,毕竟奖金有八千马克!毕竟除了受奖的我们俩,现场没有人会觉察到这个错误。

⚪ 奖金,当然要用来买房子,可惜还不够。

⚪ 证书和奖金刚拿到手,刚下台,我的小说编辑就来问我借钱。我毫不犹豫地借给他了,因为他也经常借钱给我。

⚪ 在去领奖的路上,我就已经下定决心:用这回得到的全部奖金买一辆汽车。巧了,出版社对面就有一家汽车销售店,我看中的那辆跑车恰好是奖金的价格,不多不少。车当天就开回家了,但仅仅两个月后,车头被撞烂,幸好人没事。

⚪ 我兄弟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的小说送去评奖,没想到竟然得奖了。可是我并不高兴,因为我获得这个奖时的年龄早已超过了规定。

这些如今看来像段子的事情都发生在奥地利作家托马斯·伯恩哈德的身上。如假包换。


托马斯·伯恩哈德

更多细节详见他的随笔集《我的文学奖》,书里收录了9篇关于获得文学奖的爱恨情仇4场颁奖典礼上的讲话,以及1篇退出德国语言文学科学院的自白


《我的文学奖》作者修改手迹

托马斯·伯恩哈德是文学奖的常客,先后获得数十种重要奖项,包括德语文学最重要的毕希纳奖奥地利国家奖等。但他很快就对获奖失去了兴趣,拒绝接受任何文学奖项。

20世纪70年代中期,伯恩哈德两次被提名为诺贝尔奖候选人,最终评委会鉴于他对奖项的态度,决定避免去碰这个钉子。

他直言不讳地写到——

在我欣喜雀跃地接受了尤利乌斯·卡姆佩奖之后,每逢再得奖,总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感到恶心,心中总有一种抵触的感觉。但是许多年里每逢有奖向我颁发,我都显得太软弱,不能坚强地说声‘不’。我总是想,在这方面我这个人性格有缺失。我蔑视文学奖,但我没有拒绝。这一切都令我厌恶,但最令我厌恶的是我自己。我憎恶那些典礼,那些仪式,但我却去参加;我憎恶那些颁发奖金者,但我却接受他们的奖金。今天不可能再是这样了。到四十岁为止,我想,然后呢?

奖项并不离开权力单独出现,舆论场的漩涡永不沉寂,化作话题、流量、赔率,或者比大小、分蛋糕的游戏,“颁奖”的热闹过后,“文学”一直有人在意。



《我的文学奖》

⚪ 以下内容选自《我的文学奖》

德洛伊先生来接我和博尔歇斯女士,我们一道去市政厅,这座大楼被认为是德国哥特式建筑经典作品之一。当我踏进大楼时立刻感到压抑和憋闷,我对自己说,要勇敢、勇敢、再勇敢,顺从地听凭人家安排,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拿到那张八千马克的支票后便立即消失。典礼仪式相当简短。德国工业联邦协会主席冯·波伦-哈尔巴赫先生,将为博尔歇斯女士和我颁奖。我们和德洛伊博士在第一排就座。在我们两边坐着的是该城德高望重的名流,包括其官服饰有沉甸甸佩链的市长。我昨天晚上吃得太饱,这会儿感到腹中不适。我记不得是否有人讲话,很可能是的,这样庄重的场合没有人演讲是绝对不可以的。到会的嘉宾多得险些撑破了市政厅礼堂。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感觉简直要窒息了。这里的一切都彰显着尊严和汗水。我想,昨天晚上我们,博尔歇斯和我,一起开心地笑着,单凭这就不虚此行。加之还有八千马克!我想,马上这一套把戏就过去了,我们将得到那张支票!自然这里少不了室内乐队的演奏,他们演奏了什么曲子我也记不得了。然后,据我的记忆,非常出人意料地,开始了那最关键的时刻。冯·波伦-哈尔巴赫主席走上讲台看着一张纸条大声念着如下的话:“……在此,德国工业联邦协会将1967年的文学奖颁发给伯恩哈德女士和博尔歇斯先生!”我觉察到,我的邻座吃了一惊。她的确吓了一跳。我握住她的手安慰她,要她只想着那张支票,至于是博尔歇斯先生和伯恩哈德女士,还是伯恩哈德先生和博尔歇斯女士更符合事实,那都无所谓。博尔歇斯女士和我登上雷根斯堡市政厅礼堂讲台,在这里除了当事人,也许还有德洛伊先生和本德尔先生,此外没有人会觉察到波伦-哈尔巴赫先生颁奖辞中的错误,我们俩分别接受了一张八千马克的支票。在这个可怕的城市我们又度过了美好的一天,然后我便返回维也纳,受到我姑姑很好的照料。一年前我收到一本德国工业联邦协会文化委员会周年纪念册,题为“年轮”的纪念册中自豪地列出了历届获奖人的姓名。只是没有我的名字。难道德洛伊先生,据我的记忆他是一位很可爱的先生,因为我后来的行为举止(对此我自认为无可指责)而把我从获奖人名单中划掉了?无论如何,我要借此机会郑重宣告,我也曾获得德国工业联邦协会文化委员会的嘉奖,并且是在雷根斯堡。并且是在雷根斯堡哥特式市政厅。

伯恩哈德在文景


伐木:一场情感波澜

⚪ 我的生活,我的存在,都是在演戏,总是在表演给人看,从来不是我的真实生活。


沉落者

⚪ 理论上他能对付所有生活中的不快,但在现实里他从来没有能力这样做。


历代大师:一出喜剧

⚪ 我们用这些历代大师装满精神保险箱,但在生命的决定性时刻打开,它空空如也。


英雄广场

⚪维也纳英雄广场上对希特勒的欢呼声,似乎仍然响在耳畔。


习惯的力量

⚪在一个没有宽容的世界里,每一句话都是一句咒语。


我的文学奖

⚪ 我蔑视文学奖,但我没有拒绝。这一切都令我厌恶,但最令我厌恶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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