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孙明远,1955年生在吉林通化的一个小县城。

1974年毕业后,响应国家号召参军入伍,被分配到北疆某摩步师七团三营。

那时部队还在推行"四好"运动,我因为文化基础好,很快被选为文书。

王铁生是我到连队后认识的第一个战友。他1973年入伍,东北大汉,看着粗犷,心却特别细。

他比我大两岁,是黑龙江五常的知青。因为吃苦耐劳,当上了班长。

1976年的一个深夜,营区突发大火。是王铁生第一个发现的,他砸碎了值班室的玻璃拉响警报。

我们连夜抢救物资,他为了救战士存的农家粮,被烫伤了后背。直到天亮,我才发现他的军装都烧烂了。

那时候部队条件艰苦,我们经常一起站岗、扛煤、打炊事。

王铁生总说:"当兵就是一家人,谁跟谁见外!"每到冬天大雪封山,他总把自己的棉手套塞给我。

1978年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军营。部队开始大规模培养提拔知识化干部,我们团要选送两名士兵提干。机会难得,符合条件的战士不少。我和王铁生都被连队推荐。

考核分三轮:军事技能、文化理论和组织考察。前两轮我们都过关了。最后一轮面试前,我听说王铁生托人走了关系,找到了团政治部的老乡。

那天面试,指导员问我对其他考生的看法。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说出了实情。我说:"每个战士都应该凭真本事争取机会,这是部队的传统。"

结果,王铁生的提干资格被取消了。临走前,他把一沓准备了很久的笔记重重摔在我面前:"孙明远,我当你是亲兄弟,你居然这样对我!"

我提干后调到师部,他在连队又干了两年就转业了。这件事成了我心里的结。

时光飞逝,1998年春节前,我转业后在省城某厅任后勤处长。一次去医院看望老首长,无意中在心内科病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排长......"沙哑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

是王铁生!二十年没见,他的头发花白了,脸上布满皱纹,但那双执拗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原来他转业后到了煤矿,从采煤工人干起,后来当上了区队长。1996年井下发生事故,他带队抢险,患上了矽肺病。

"这些年,我一直记着你。"他喘着气说,"刚开始很恨你,后来才明白,有些路该怎么走,自己选的才对。"

他说这些年靠着部队练就的意志,一步步从采煤工人干到技术骨干,还获得过省劳模。"要不是当年你制止了我走错路,我这辈子都会愧对军人这身份。"

我坐在他床边,听他断断续续讲述这些年的经历。直到护士来打针,我才起身。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排长,谢谢你!"

从那以后,我常去医院看他,托关系给他找专家会诊。半年后他出院,我把他接到家里住了一个月。

2001年,他病情复发住院。我去看他时,他特意让儿子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那套被火烧过的军装。"一直舍不得扔,这是我最值得骄傲的见证。"他说。

临终前,他让我凑近些,虚弱地说:"老孙,咱们这一辈子,最对得起的就是军人这两个字......"

人生的路很长,但军旅时光永远是最宝贵的财富。

那个年代,我们都以为正直就是较真,后来才明白,真正的战友情,不仅饱含着互帮互助,更需要彼此的提醒与坚守。

如今回望,那些在严寒中并肩站岗的日日夜夜,那些在练兵场上挥洒的汗水,那些为了战友两肋插刀的冲动,都化作了最珍贵的回忆。

也许这就是军营的意义——它教会我们,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什么是永不褪色的战友情。

作为一名老兵,我常常想,人这一生能有一个知心战友,便已经值了。

即使我们曾经因为各自的坚持而走散,最终还是会因为共同的军人品格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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