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想清楚，这顿饭谁来做？”
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依旧高亢，却多了一丝压抑的怒意，像是怕吵醒熟睡的邻居，但又不想放过对我的质问。
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月，家里的争吵却提前来了。
三天前，老婆晓梅忽然对我说：“咱们今年各回各家吧，别折腾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我愣了一下，手里的电视遥控器差点掉地上。
“啥意思？”我试探着问。
“还能啥意思？”她盯着手机屏幕，语气淡淡的，“我回我爸妈家过年，你回你爸妈那儿。咱俩都省省，别互相折腾了。”
我愣住了，心里像被人猛地捅了一下。这几年，我们每逢春节都去我家过年，早早买好年货，陪着我妈包饺子、洗菜、杀鸡，从大年三十忙到初三，有时候她还得帮我妈伺候奶奶。虽然她嘴上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她累。
但这个提议，还是让我觉得刺耳。
各回各家？这话听着就像是两口子分居了似的。
“晓梅，过年各回各家，你让我爸妈咋想？亲戚们都聚在一起吃饭，你不在，他们不得说我家媳妇不懂事？”
“那我呢？”她抬起头看着我，眼里带着一丝委屈，“你爸妈咋想，我爸妈咋想？你一年到头回我家几次？我妈年年盼着咱们回去吃顿团圆饭，你答应过几回？我过年不回去，我爸妈就高兴？”
这话让我哑口无言。
这事儿就这么僵着，谁也没再提，但我妈却像有第六感似的，今天一早就开始连环夺命call。十通电话，前五通是催我带着老婆孩子早点回家，声音里满是期待；后五通直接变成了质问，甚至带着火药味儿。
“她不回来的话，咱家这年咋过？你奶奶都八十多了，等着全家人团聚，你媳妇连这点事都不懂？”
“妈，我跟她再商量商量吧。”我嘴上敷衍着，心里却像堵了一块石头，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发呆。晓梅从厨房出来，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知道，她等着我开口。
说实话，我不怪她。
晓梅是个好媳妇，哪怕偶尔有点小脾气，但这些年她对我妈、对我奶奶都没少操心。
结婚第一年，奶奶摔了一跤，住了半个月医院，晓梅天天跑前跑后伺候，比我这个亲孙子还上心。后来奶奶回家了，她又学着熬鸡汤、炖猪骨，给奶奶补身体。
可好媳妇的名声是有了，晓梅的委屈也攒多了。每次回娘家，她妈总是心疼地说：“你看看你，脸色黄得跟蜡似的，回婆家就这么累？”晓梅不说话，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去年春节的事儿，更是让她寒了心。
去年大年初一，我和晓梅带着孩子去街上逛庙会，想着初二再回娘家。谁知道刚走到一半，我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急得像着了火似的：“你奶奶不舒服，你们赶紧回来！”
我俩急忙打车回去，结果一进门，发现奶奶只是有点头晕，根本没啥大事。我妈却抓着晓梅就说：“你赶紧帮奶奶按按头，这都怪你们，出去逛啥街？奶奶一个人在家，心里难受！”
晓梅没吭声，但那天晚上，她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我知道，她不是哭那句埋怨，而是心寒。
她觉得，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让婆家满意。
今天晚上，我终于开了口。
“晓梅，妈那边……你看是不是今年还是咱们一起过去？”我尽量用商量的语气，但话一出口，晓梅就抬头看着我。
“张鹏，我就问你一句话——咱们结婚这七年，你陪我回娘家过了几次年？”
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我想反驳，却发现无从开口。
“你妈说她累，你奶奶年纪大，家里人多，过年忙不过来。那我爸妈呢？我妈的腰不好，家里又没人帮忙，这几年她怎么过来的？你是不是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不是，我……”我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鹏，不是我不愿意去你家，是你从来没站在我这边想过。你妈一个电话，你马上就扔下我回去；我妈一个电话，你是不是都觉得麻烦？”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她说得对，这些年，我确实忽略了太多。
那天晚上，我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晓梅的委屈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选择性忽视，因为在我心里，觉得她嫁给了我，就该以我家为重。
可如今想想，她也是父母养大的孩子，她的付出，凭什么被理所当然地接受？
第二天一早，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妈，今年过年我想陪晓梅回她家一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紧接着是劈头盖脸的责骂：“你脑子是不是坏了？你奶奶都八十多了，年年盼着全家团聚，你媳妇说啥你就听啥？她是不是不想让咱家好过？”
“妈，您别生气，这不是她的意思，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这几年晓梅为咱家操了不少心，今年我想让她也轻松一下。”
“轻松？你让她轻松，那我咋办？家里十几口人，你让我一个人伺候？”
“我知道您辛苦，今年初三我和晓梅再回来，到时候我帮您做饭，行吗？”我尽量压低声音，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诚恳。
我妈那边还是不高兴，但也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站在晓梅这边，但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
接下来的几天，晓梅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她没说谢谢，也没表现得特别开心，但我知道，她心里是感激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春节越来越近。两边父母的期待和矛盾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但我清楚，这一次的选择，可能会改变我们以后的生活。
“爱是相互的，婚姻更是。”
后来我才明白，夫妻之间的关系，不只是相爱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相互体谅。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不是谁付出得多，而是彼此的尊重和理解。
今年春节，虽然两边父母都带着点不满，但我和晓梅的关系却比以前更近了一步。我想，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