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72年前的那个寒夜，志愿军唱着这首振奋人心的战歌，打响了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这也是中国历史上第四次为朝鲜而战。
鸭绿江既是中朝友好的象征，同时也是中朝两国的分界线。鸭绿江全长795公里，由东北流向西南，最后注入黄海，与流入日本海的图们江共同构成了中朝边境。
▲志愿军走过封冻的鸭绿江面
鸭绿江、图们江作为中朝界河的历史其实并不算长，是在明朝初年（15世纪中期）确定下来的，距今不足600年。在此之前，中朝最早曾以平壤附近的大同江为界，在现有国境线以南大约200-300公里。
那么，中朝边境是如何从大同江一步步北移到鸭绿江的呢？更令人吃惊的是，进入近代以后，中朝边境差一点再次北移越过图们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的中朝边境地图
大同江为界
鸭绿江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平均宽度500米左右，最大宽度超过1000米。不过，鸭绿江有4个多月的封冻期，大军可以直接从冰面上走过去，因此鸭绿江并不是一条难以逾越的天险，图们江同样如此。
中国历史上记载的最早朝鲜半岛政权是箕子朝鲜，箕子是商纣王的叔父兼大臣，公元前1046年武王伐纣推翻商朝后，箕子率部众远走辽东，建立自己的小王国。
▲箕子朝鲜由商朝遗民所建
史书认为箕子朝鲜始于公元前1120年，灭于公元前194年，定都大同江畔的平壤一带，最终被卫满朝鲜所灭。一部分箕子朝鲜臣民逃往半岛南部，促进了当地土著的发展。
卫满是战国末期的燕国大将，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又投靠西汉燕王卢绾，卢绾叛汉失败逃往匈奴，卫满则取箕子朝鲜而代之，也有史书称其为卫氏朝鲜。
▲卫满是燕国大将
箕子朝鲜和卫满朝鲜均由商、周遗民所建，可以算是中原文明的一部分，它们的疆域包含辽东部分地区和朝鲜半岛北部，鸭绿江、图们江这时只是普通的江河。
虽然卫满朝鲜向西汉称臣，却依仗山高路险而对汉武帝的使者颇为不恭。公元前109年，汉军攻灭卫满朝鲜，将其故地纳入中华版图，设乐浪、临屯、玄菟和真番四郡，史称“汉四郡”。
▲汉武帝在朝鲜北部设汉四郡
随着东汉末年的战乱，辽东和朝鲜半岛北部崛起了高句丽，占据汉四郡旧地，南部也形成百济和新罗两个政权，与高句丽争雄于小小的朝鲜半岛上。
高句丽由东北胡族扶余人所建，不是后世“高丽”的祖先，只是名字太接近才经常被后人混为一谈，这一点请切记！唐朝名将高仙芝即是降唐的高句丽人，跟“高丽”没有任何关系。
▲高句丽、百济、新罗构成半岛“三国”
经过三、四百年的扩张，高句丽已经对中原王朝形成巨大威胁，并不亚于突厥、吐谷浑、薛延陀等胡族政权，这才是隋唐两代非要消亡高句丽的根本原因。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唐朝选择扶植新罗，从南方夹击高句丽。公元668年，唐军攻灭高句丽，并派遣水陆大军在半岛南方登陆，与新罗一起灭亡了亲日本的百济。新罗向唐朝称臣的同时，得到了称霸半岛的机会。
▲白江口海战奠定了新罗统一朝鲜的基础
唐朝设置安东都护府管理高句丽故地，治所平壤，下辖9个都督府、42州100县。此后，由于契丹部和渤海部的崛起威胁到安东都护府的后路，武则天将安东都护府迁往辽东。
历史总是在不断地重复，统一半岛的新罗见唐朝有衰落迹象，趁机不断蚕食安东都护府的地盘。而唐朝已无力恢复昔日局面，便与新罗划定了两国边境，这是历史上中朝两国的第一次边境划分。
▲唐朝首次确定中朝边境
公元735年，唐朝与新罗达成协议，两国以大同江为界，包括平壤的江北属唐朝，江南属新罗。鸭绿江是唐朝内河，半岛东北部则由渤海部占据。
步步北移
安史之乱后，唐朝完全放弃了对东北的经营，契丹渐渐坐大，在907年建立辽国。与此同时，新罗也在向北扩张自己的势力，但史书没有记录下当时的明确边境线。
公元936年，朝鲜半岛上出现了高丽王朝，然后与辽国爆发了三次战争，谁也灭不了谁，结果辽国答应不再入侵高丽，高丽则向辽称臣，与原来的宗主国宋朝断绝关系。
▲高丽王朝始于918年
辽国将疆域划分为五个道，其中的东京道管理着朝鲜半岛北部，东京道下属的定州、保州、宣州都位于鸭绿江下游的东南岸，现在属于朝鲜平安道。
此外，东京道还有一个管理女真族的行政单位“曷懒甸”，领地包括乙离骨岭。而乙离骨岭现在叫咸镜山脉，位于朝鲜半岛东北部，盖马高原的东北边缘，志愿军血战过的长津湖就属于盖马高原。
▲咸镜山脉曾经属于辽金两代
根据这些史料，辽国与高丽的国境线仍在鸭绿江和图们江以南，两江全部属于辽国，但高丽王朝已经逼近到鸭绿江的出海口，使边界由东到西趋向水平。
金国继承了辽国的疆域，与高丽的边境得到维持。鸭绿江下游南岸的保州（今新义州）被定为两国的交界处，图们江南岸的曷懒甸则被改为曷懒路，治所在如今朝鲜的镜城附近。
▲辽金在半岛东北部设立的行政区
曷懒路与高丽的交界处是定州，这一带有高丽修建的古长城，证明此处确实是高丽防备金国的前线。从辽到金，图们江以南这片地区一直是女真族的领地。
元朝的武功远胜辽、金，多次吞并高丽之地。有意思的是，元朝与高丽的关系颇为特殊，高丽人不但在元廷出将入相，还出了多位高丽皇妃，这就使高丽有机会收回“失地”。
▲元朝设合兰府与高丽交界
元朝辽阳行省最南端的合兰府，与高丽交界于铁岭。当然不是现在辽宁省的铁岭，而是平壤以北约150公里处的朝鲜古城。也就是说，元朝与高丽的边境比金国更加靠南。
这还不够，1269年，高丽豪强李延苓向元朝投诚，元朝设东宁府，治所是平壤，以慈悲岭与高丽为界。也就是说，元朝差不多使中朝边境回到了唐与新罗时期。
▲1269年元朝把边境推回到大同江
不过，东宁府仅维持到1290年，元廷撤销东宁府，把地盘还给了高丽。这应该归功于为元廷效力的高丽皇妃和重臣，都一家人了，这点土地又算什么。
中朝边境因此恢复到辽、金和元朝初期的状态，鸭绿江、图们江完全属于中国，高丽边境推进到鸭绿江出海口以南，但还隔着一个保州（今新义州）。
两江成界河
明朝取代元朝后不久，李成桂也推翻高丽王朝，建立了李氏朝鲜。李成桂之所以能夺权成功，起因正是明朝与高丽的边境纠纷。
明太祖朱元璋向高丽提出，仿效元朝以铁岭为界，但高丽没有同意。因为高丽已经趁着元末战乱占领了鸭绿江、图们江以南大片土地，自然不愿再退回到铁岭。
▲明朝中期确定了两江为中朝界河
高丽王派遣大将李成桂北伐明朝，李成桂久经战阵，早就看出高丽军队不可能是明军的对手，与其身败名裂，不如铤而走险，回军夺取了高丽王朝的大权。
公元1393年，李成桂废高丽建朝鲜王朝，向明朝称臣。鉴于李成桂的恭顺，朱元璋放弃了以铁岭为界的想法，两国从此以鸭绿江和图们江为界。
这种国境划分并不严格，尤其是图们江流域，这一带常年生活着女真各部，经常趁着江面封冻往来于两岸，明朝和朝鲜对此地的管理实际上都很疏散。
▲明朝建州左卫位于图们江南岸
1412年永乐年间，明朝设立建州左卫，治所是图们江南岸的今朝鲜会宁，朝鲜王朝对此也没有表示异议。1440年即正统五年，明英宗将建州左卫迁至辽宁苏子河，退出了图们江以南。
至此，中朝两国的边境终于演变到了今天的状态。五年后，这位明英宗御驾亲征，在土木堡被瓦剌大军生擒，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空前绝后的大名。
勘界和保卫边疆
两江为界的格局就此被固定下来，满清入关后实行东北封禁政策，不愿意朝鲜人进入东北，康熙皇帝因此在1712年下旨对中朝边境进行勘界立碑，但不够详细，也没有官员后续维护跟进。
满清的封禁政策是为了保持东北的“干净”，不允许汉人进入东北，万一在中原呆不下去，他们还可以退回到关外去。不得不说满清很有远虑，虽然后来的历史证明一点用也没有。
▲满清建柳条边封禁东北
可正是由于这个封禁政策，差点使中国失去更多的土地。在清朝大部分时间里，经常有少数朝鲜农民越过图们江开垦荒地，基本上没人管，两国边境处于比较宽松的状态。
1860年以后，朝鲜北部发生大规模自然灾害，越来越多的朝鲜难民涌向图们江北岸。到1870年，进入中国的朝鲜难民多达上万户，清政府一边进行救助，一边默许他们开荒自救。
▲官府和民间都推动闯关东
清政府此时已经意识到东北封禁政策的危害，因为在鸦片战争后，沙俄从《尼布楚条约》规定的中俄边界大举南侵，强占了外东北。沙俄之所以轻易得手，重要原因之一是封禁政策导致当地的中国人太少。
有鉴于此，清政府开始加紧开发东北，封禁政策越来越松弛。1880年清朝在珲春设立招垦局，打算从山东等地移民实边，朝鲜难民正是此时被招垦局看中的。
▲朝鲜难民在图们江北岸开荒建村
清政府在图们江以北划出一块土地，供给朝鲜难民耕种，这块土地长700里，宽40余里，面积差不多有0.7万平方公里。此外，招垦局还提供农具、种子、耕牛给朝鲜难民，换取他们归化为籍。
哪知，朝鲜先是要求清朝遣返这些难民，清朝虽然同意，但没有采取强制措施，难民也不愿意回去。然后朝鲜突然提出这片土地本就属于自己，中朝界河并非图们江，而是更往北的土门江。
▲中国向来不承认所谓的“间岛”问题
接下来，中朝两国在1885年和1886年进行了两次勘界，否定了朝鲜方面关于土门江的错误提法，确定图们江为界河，并竖立了“华夏金汤固，河山带砺长”十块界碑。
甲午战争后，朝鲜从中国的藩属国变成“独立国家”，又在1897年自称大韩帝国。有了日本人的暗中撑腰，朝鲜在边境问题上开始强硬起来，炮制出所谓的“间岛”问题。
▲朝鲜“独立”是甲午战争的副产品
“间岛”就是清朝拨给朝鲜难民垦种的中国土地，大韩帝国派了许多特务混入难民，鼓动、恐吓他们不许加入中国籍，并声称这块土地本来就是朝鲜的。
1904年，事情终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大韩帝国”出动6000人马攻击当地清军，企图造成既成事实。清军在列强面前不够看，对付曾经的藩属国却绰绰有余，很快镇压了暴动。
▲清朝覆灭之前训练了大批新式军队
日俄战争后，日本的气焰愈发嚣张，怂恿朝鲜难民不断闹事。1909年东三省总督徐世昌下令军警进驻，凡是不入籍的，全部驱逐出境。
由于准备充分，执行坚决，这次行动取得全面成功，保住了图们江以北的国土，否则中朝边境有可能再一次向北移动。当年9月4日，中日签订协议确定这些地方为中国领土，而大韩帝国即将与日本合并，自然不需要出面了。
参考文献：
《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国历代疆域》、《中国近代边界史》、《汉书》、《元史》、《金史》、《史记》、《辽史》、《旧唐书》、《明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