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15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建国称帝,随即向辽国发动进攻。辽天祚帝被金军打得一跑再跑,最终跑到了大山里面不知所踪。此时辽国丢掉了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和西京大同府,最后只剩下南京没有被攻占。辽国的南京地区就是北宋初期一直想要得到的幽云十六州地区。
幽云十六州地图
此时的幽云地区形势也不是很好,由于天祚帝不知所踪,当地的辽国宗室臣子们人心惶惶。为了稳定人心,一个叫耶律大石的人站了出来。耶律大石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8世孙,之前长期效忠天祚帝。现在南京局势危急,耶律大石必须站出来力挽狂澜。他上疏要求立同为宗室的耶律淳为帝,在半推半就之中耶律淳登基为帝,这个在燕云地区的政权被称之为北辽,耶律淳就是北辽宣宗。
皇帝已经换了,朝堂上下多少有了一点新气象,于是耶律大石整军经马,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南边出事了,金国人没有打过来,南边竟然响起来阵阵马蹄声,宋朝竟然派出了十万大军来到幽州城下。这是自赵光义雍熙北伐以来宋军第三次兵临幽州城下,宋辽之战有再次爆发的可能。宋朝在之前跟金国签订了“海上之盟”的条约,与金国共同夹击辽国,战后,宋军收复幽云十六州。为了收复,宋朝将常年在西北边陲地区跟西夏作战的军队调到河北参与收复幽云之战。
耶律大石像
宋军这次来进攻规模不小,由枢密使宦官童贯作为主帅。出发之前宋徽宗曾经跟童贯说了三中下三策:“上策北辽主动纳土归降;中策北辽成为宋朝附庸;下策北辽不归附你再发兵攻打。”结果童贯当时轻信谣言,认为北辽已经被金国人打怕了,宋军一到马上投降。童贯来到宋辽边界涿州城下的时候,涿州是幽州的门户,涿州一丢,幽州无险可守。童贯来到涿州城下,就派出使者招降北辽君臣,结果使者直接被杀,眼看北辽不识好歹,宋军于是发动进攻。在当时,宋辽之间隔着一条河,叫白沟河,这条河就是宋辽两国的边界线。
战前西军老将种师道就对这次伐辽的战争颇有微词,他认为如今金国建立壮大,无缘无故毁约打辽国,无异于引狼入室。不管怎么样,种师道还是上了战场。一到战场,种师道建议童贯趁着辽军没有准备好马上发动进攻被童贯否决,童贯认为只要宋朝大军一到辽军马上就投降了,还用得着打吗?等到宋军磨磨蹭蹭折腾好之后,辽国军队已经在界河另一边准备好,正在张开血盆大口迎接宋军的进入。
影视剧中的童贯
西军将领杨可世率领先锋部队渡过白沟河,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幽州地区。杨可世是西军中有名的大将,可是这一次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听信了童贯等人的胡话,说北辽军队不会反抗,等待着机会投降呢。所以杨可世的先锋部队根本不顾后果冲锋,至于战场的实际情况根本就不去了解也不愿了解,认为自己这点人马能一下子解放幽州城了。耶律大石看到宋军先锋不可一世的样子,于是设下埋伏。
等到宋军接近直接用骑兵发起冲锋,宋军正在行进之中,队列行散,如果是正常布阵的话,长矛在前,弓箭在后,这样是不怕骑兵冲击的。可是目前的状态根本就无法防御,耶律大石的骑兵直接冲击之下,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北辽军队给冲散了。杨可世仅以身免,士兵几乎全军覆没。
前锋一败,后面的宋军士气低落。种师道在白沟河边扎营,不再贸然前进,一边派出探子过河侦察,此时杨可世再次派出使者去招降。这事说起来蛮搞笑的,之前如果打赢了你去招降还好说,可是之前前锋战打输了,你还去招降。杨可世这次的确有很大的底气,因为此时西军另一位将领辛兴宗的军队也到达白沟河,北辽这边,奚王萧干率领军队增援耶律大石,于是宋辽两军隔着界河对峙。
深陷战火的幽州城
于是耶律大石命令萧干去阻击另一路宋军,自己的副将在界河这边拖住宋军,自己率领另外一支骑兵在界河的一处水浅之地涉水过河,找机会冲击宋军。种师道不知道辽军的这个战术,在界河的这边抵御辽国的兵马。此时耶律大石突然杀出,宋军顾此失彼,首尾不能相接,顿时大乱溃不成军。耶律大石趁机拧成一股绳,直接冲击种师道的中军。
种师道也不愧是一员老将,一看到辽军杀到眼前马上变阵,用白棓棒迎敌。白棓棒也叫做“梃”,其实就是粗一点的棍棒。说起来,棍棒原本就是军中常用的武器,不过和民间使用的不大相同,用作战场武器的棍棒都是包裹着铁头的。作为双手敲砸兵器,棍棒的威力比铁锤差不了多少,使用起来还更加灵活。这类武器,只要力气足够大,抡得大开,就能给敌人造成相当严重的伤害甚至是内伤。况且在混战之中,棍棒也比刀枪要来得灵活实用。
果然耶律大石遇到白棓棒之后很难快速前进了,眼看伤亡增大,耶律大石停止追击。种师道等人马上将溃逃的宋军士兵聚集起来,形成了一个集团。耶律大石一看无隙可乘,只好撤回白沟河以北地区。种师道看到辽军退了,也下令撤退。眼看宋军后撤,耶律大石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追击。此时耶律大石收到一个消息,原来萧干率领军队打败了另一支辛兴宗率领的宋军正在疾驰而来。耶律大石一听,真的是要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了,当即点起骑兵马上追击。
辽国军士复原图
种师道在回撤的路上听到辛兴宗这一支宋军的溃败,使得宋军士气遭到了很大的打击。本来士气的就低下了,此时耶律大石的骑兵到来,一个冲锋,马上全军溃散。宋军一路败逃逃到宋朝的边境城市雄州。此时童贯等人就在雄州,正在派人打探前线情况,突然看到大堆败兵汹涌而来,并且朝着城上高喊:“开门,放我们进去,辽兵杀过来啦!”这话不喊还好,童贯一听,怎么着,你们把辽兵都给引来了?我放你们进来,万一辽兵跟在你们屁股后头也冲进城来,我不是危险了吗?于是严令关闭四门,不放一人一马进入。
可怜的宋军士兵,后有敌军,前有坚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北辽骑兵砍瓜切菜一般杀倒了一片又一片。史籍记载:“自雄州之南,莫州之北,塘泊之间,及雄州之西,保州、真定府、定州一带,死尸相枕藉,不可胜计。”那个主动去招降的杨可世身中数箭摔下马来,还掉了两颗门牙,勉强捡回一条命。战后,将士们十分愤怒,童贯为了推卸责任,将种师道当作了替罪羊,逼着他致仕回家。于是,宋徽宗第一次收复幽云的战争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战争结束,耶律大石派遣使者去雄州见童贯,使者对童贯说如果你们撤军停战,之前的事情就算了,我们既往不咎。如果你们贪图这点小利,你可别忘了金国万一南下你们根本就挡不住的。耶律大石实际上就是给宋朝一个台阶下,我们还是兄弟之国,你哥哥事情做错了,弟弟也不想多追究,你们收手吧。此时童贯认为耶律大石服软就是怕了,就派了一个叫马扩的人去幽州城挑衅,耶律大石看着抽风的马扩,无奈这场无意义的战争只好继续了。
宋朝骑兵图
此时,北辽皇帝耶律淳病逝,皇后萧普贤女摄政。宋朝一看有机可乘,于是这再一次聚集大军,这一次调集的可是西军的生力军,由刘延庆和刘光世父子统领,这次宋军可有十万大军到来,比上次的压力更大。此时北辽内部的一些人受不了压力,守卫涿州的郭药师看到这次宋军来势汹汹,直接投降了。眼看宋朝这一次又聚集大军,耶律大石和萧干仰天叹气,只好死战了。
刘延庆等人也是慢慢悠悠地来到涿州,会见了郭药师。这个刘延庆也是西军中比较出名的将领,但是此人有勇无谋,骄傲自满,比杨可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郭药师的突然投降,对北辽打击很大。耶律大石和萧干本来兵力就小了,这一下更是捉襟见肘。战前,刘延庆侦查辽军兵力,看只有两万余人,更加骄傲了,认为辽军不过如此而已。于是宋辽两国就在卢沟河对峙,后面就是幽州城。宋军开始发动进攻,辽军凭借地形和工事防御,双方一时间不分上下。
这时候郭药师给刘延庆提建议说辽军兵少,可以派出一支军队偷袭幽州城,然后攻占幽州城出现烟火的时候,咱们两面夹攻灭了耶律大石。刘延庆一听,好计策啊,于是命令杨可世和高世宣由郭药师带头趁着夜色渡过卢沟河去偷袭幽州城。北辽军队本来就少了,使得幽州城就比较空虚了,所以耶律大石也根本没发现有军队绕过自己去偷袭幽州城。
辽国契丹人
第二天天刚亮,刘延庆再次发动大军去进攻耶律大石。此时幽州城城门刚刚打开,准备多时的宋军趁势杀入幽州城。郭药师等人为先锋杀了进入,杨可世等人继续冲入,杀向幽州城内城。内城是皇宫和官衙的所在地,如果杨可世迅速攻破内城,那些北辽的军政人员马上就被一锅端了。
可问题是杨可世之前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此时杀入幽州城也不去进攻内城,就在幽州城开始烧杀抢掠,于是幽州城升起了滚滚浓烟。因为西军长期在陕西陕北一带跟西夏作战,条件艰苦,将士们憋着一股气,如今进了这幽州城真的是繁华大都市马上抢开了。此次行动开了一个好头,如此顺利就进入幽州城了,于是个个骄傲,人人麻痹,都以为这仗等于已经打完了,可以开始掠夺战利品了。
此时的幽州既有契丹人,也有相当数量的汉人、奚人和渤海人。在杨可世等人想来,王师北伐,收复失地,汉人的产业你不能动,对于那些蕃人就尽管杀吧,尽管抢吧,所以士兵们一边烧杀着一边前进,宋军将领们根本就不加约束。本来北辽军政人员看到宋军杀进来以为耶律大石等人败了,打算投降,谁知道宋军开始抢掠滥杀无辜,结果坚定了抵抗的决心。就这样,五千宋军在一座幽州城里,当地民众百姓一哄而起,几乎每条街道上都展开了巷战。
北辽君臣在抵抗的同时,派人向耶律大石求援。耶律大石此时也看到了幽州城的烟火,知道形势危急。此时萧干说只要我带领一支骑兵驰援幽州,或许能快速击败偷袭的宋军。对于这话,萧干也是自欺欺人罢了,他心里也没底。于是萧干去支援幽州,来到城下,发现城门大开,里面一堆喊杀声。原来宋军冲入幽州城之后,只管抢掠竟然忘了控制城门。萧干发现有机可乘,马上冲入城池。
辽国骑兵
城内的宋军本来就打得很辛苦了,发现萧干回援,杨可世派人找刘光世马上救援,可是一直等到萧干率领三千骑兵赶到,重新关上城门,把宋军的奇袭部队堵在城中,还始终不见刘光世到来。杨可世和郭药师急得直跺脚:“不要功亏一篑呀,三将军怎么还不到?”
他们盼着的三将军,就是刘光世,刘延庆的第三个儿子。杨可世反复催求刘光世前来增援,但那位“三将军”却拖拖拉拉,磨磨蹭蹭,一个时辰的路,一上午都没有赶到。在刘光世想来,拿下幽州城,功劳也是你杨可世的,不是我的,我又何必去为他人作嫁衣呢?结果在萧干和北辽守军的内外夹击下,宋军被堵在幽州城里,无路可走,最终全军覆没。副将高世宣等全都战死,只有杨可世和郭药师二人在少数亲兵的保护下偷偷爬上城头,用绳子吊着逃到了城外。
而刘延庆这边看到幽州城着火有烟了,再看到萧干跑了以为幽州城已经拿下,就泄了气,也不进攻了,就在那里扎营对峙。夜里,刘延庆得知了偷袭幽州的失败,于是闭门不出。与此同时,萧干和耶律大石合计,用计谋吓退刘延庆。据说萧干把两名俘虏来的宋兵关押在距离自己大帐不远的地方,晚上故意大声和耶律大石商量,说:“宋军只有十来万,我军是其三倍,可以分为左右两翼,以精锐正面冲锋,然后左右翼相应夹击,这样就赢定了。”然后再找机会放走一名宋兵,让他回去给刘延庆报信。
宋辽两国血战幽州城
这种小花招本来是很低劣的,换句话说,只有猪才会上当。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刘延庆听了逃亡回来的宋兵的禀报,宋兵还添油加醋说辽军马上就要袭营了。可问题是刘延庆这白痴竟然还信了,或者起码信心开始动摇了。正在胆战心惊之际,突然看到北辽军中点起火把,刘延庆还以为辽国人真的按计划发起了全面进攻呢,吓得急忙烧毁营房,率先落荒而逃。一看主将逃走,宋军各自奔命,结果自相践踏,伤亡无数,兵器物资丢了一地,连跑出一百多里地才勉强稳住阵形。
宋军主动溃败退,萧干和耶律大石一开始并不清楚,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他们才知道自己的馊主意竟然见效了。看着满地的物资,耶律大石和萧干两人无奈苦笑。史书记载:“自熙、丰以来所积攒的军事物资,几乎全部丢光”。就是说自宋神宗王安石变法以来所积攒的物资因为这场战争全部打光了,不对,应该是扔光了。至此,宋朝两次收复幽云的战争彻底失败。
两次幽云之战,我们来看宋军都是大意轻敌,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一到辽国马上投降。而辽国这边被金国打得只剩下幽云地区了,可以说是最后的兵力了,由于耶律大石的灵活指挥他抓住宋军骄傲自满和内部矛盾以及将领无能的弱点,各个击破,最终依靠残军两次打败了宋朝的大军。
宋朝两次讨伐北辽全都铩羽而归,并且输得相当难看。对于和北宋签有“海上之盟”的金国来说,可能还未必了解战争的详细过程,甚至都没有能够清晰地分析出宋军因何而败。但败了就是败了,根据自己多年与辽军作战的经验,敌人究竟有多大能量,还剩下多少兵马,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是一清二楚的,在他看来,连这样的敌人都扳不倒,宋朝也未免太废物了吧。
或许就是从这两场战争开始,金国开始轻视北上,这种轻视很快就渗入贪欲,转化为觊觎中原花花世界的强烈野心,最终引发了金兵南下灭宋的靖康之变。
东西文明再次冲撞,为什么卡特万之战决定了中亚格局?
明知不可而为之,即使希望渺茫也要奋斗,耶律大石失败的复国东征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