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6月,朝鲜战场上的志愿军第三兵团司令员陈赓接到紧急调令。毛泽东在中南海菊香书屋指着东北地图下达指令:"现代化战争需要技术军官,这个大学一定要办成中国的伏龙芝。"三个月后,哈尔滨南岗区文庙街的工地上,戴着圆框眼镜的陈赓拄着拐杖,在未干的水泥地上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他的腿伤在长征途中落下了病根。



苏联专家最初规划的校舍图纸被陈赓当场修改。他让秘书把海军工程系从三楼搬到一楼:"教授们岁数大了,每天爬楼梯要耽误多少科研时间?"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学院给教授们特批猪肉和鸡蛋,而陈赓自己在食堂和学员们啃着高粱窝头。装甲兵工程系主任孙殿甲记得,院长办公室的台灯总是亮到凌晨,玻璃板下压着周总理特批的教师名单:从清华挖来的曹鹤荪、留美归国的沈正功、国民党起义将领张述祖……

1953年9月1日,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举行首届开学典礼。陈赓在主席台上突然起身,向台下206名教授深深鞠躬。这个举动震动了在场的苏联顾问团,却赢得了钱学森后来评价:"他把尊重知识刻进了哈军工的基因。"



1961年3月16日,陈赓病逝的电报传到学院时,导弹工程系的学员正在调试中国首台电子模拟计算机。副院长刘居英在党委会上沉默许久,突然推开窗户,让零下20度的寒风灌进会议室:"从今天起,所有干部每天必须到实验室替教授们打热水!"这位44岁的少将有着特殊的办学资本:他曾是北京大学化学系高材生,在朝鲜战场用概率论计算出铁道运输的修复周期,被彭德怀称赞为"科学带兵的高手"。

刘居英在院长办公室挂起巨幅《全院专业规划图》,将原本五年制的常规兵器专业压缩为三年,同时新增原子防护系。在钱学森建议下,哈军工在全国率先开设《火箭推进原理》课程,教材直接采用美国NASA公开报告。1962年冬,导弹工程系学员宋文骢在松花江冰面上成功试射模型火箭,这份实验数据后来成为东风-1导弹研发的重要参考。



为打破苏联撤走专家后的技术封锁,刘居英组织"百团攻关",将全院87个实验室的科研力量重新编组。炮兵工程系教授柳克俊带领团队,用苏联T-54坦克的残骸逆向测绘出传动系统图纸;海军工程系助教邓三瑞在旅顺口潜艇基地泡了八个月,画出中国第一艘试验潜艇的总体设计方案。到1966年,哈军工培养的毕业生已占全军技术军官总数的37%,参与了两弹结合试验、核潜艇研制等46项绝密工程。

在哈军工大操场东侧的将帅林中,谢有法中将的铜像永远保持着45度侧身倾听的姿势。这位38岁的中将政委到任时,正逢全军开展"两亿三查"运动。他在全院大会上宣布:"哈军工的运动只能在课余时间进行,课堂实验室里的时钟,谁都不准拨慢一秒。"

谢有法的办公室挂着特殊的世界地图:用红蓝箭头标注着马岛海战、越南空战等现代战争案例。每周末举行的"将军讲堂"上,粟裕讲解淮海战役时特意带来缴获的美军电台:"当年我们要用五个侦察连才能搞到的情报,现在你们用这个机器就能截获。"这种战例教学法催生了中国首个军事运筹学教研室,许国志等学者开始用线性规划模型优化后勤补给线路。

1964年原子弹试验成功后,中央要求哈军工抽调120名师生赴罗布泊。谢有法在动员会上突然走下主席台,站到队列第一排:"从我开始,所有共产党员向前三步走!"这支平均年龄27岁的队伍在戈壁滩建立"21基地教研室",记录下750份核爆效应数据。学员赵伊君在掩体里发明的光辐射测量法,后来成为中国核防护标准的重要依据。



特殊时期,谢有法用"教育革命调查组"的名义,将200余名教授转移到旅顺海军基地。在布满水兵床的潜艇仓库里,水声专家杨士莪继续调试声呐设备,弹道专家鲍廷钰带着学生在弹药箱上演算公式。当外面武斗激烈时,海军工程系正在完成09核潜艇的陆上模拟反应堆测试。

1970年哈军工主体南迁长沙时,谢有法坚持保留哈尔滨的空军工程系。这个决策意外保存了风洞实验室和飞行器设计资料,为后来研制歼-8II战机提供了关键支撑。在整理陈赓遗物时,人们发现院长日记本里夹着1960年制定的《百年学科规划》,其中"激光制导""卫星导航"等超前设想,已在2000年后的国防科技大学逐一实现。



哈尔滨工程大学档案馆里,保存着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的参会名单:在485项军工科研成果中,有127项标注着"哈军工技术基础"。从辽宁舰航母阻拦索到北斗导航系统的抗干扰芯片,这所消失的军校仍在续写着科技强军的篇章。2017年,96岁的刘居英坐着轮椅参加哈军工纪念馆开馆仪式,他在陈赓铜像前缓缓举起右手,行了最后一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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