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春的一个夜晚,在安徽怀宁的邓家大宅里,15岁的邓以蛰在藏书楼借着煤油灯的光亮专注地翻看《新青年》创刊号。

陈独秀在发刊词里喊出“科学与人权并重”,这话让这个出身徽州世家的少爷第一次感受到灵魂受到极大的震动,他的内心已经被唤醒。



在安徽怀宁邓氏宗祠的廊柱间,一块写着“五世翰林”的金色牌匾依然熠熠生辉。这个从明代开始就人才辈出的家族,到1900年时由最后一位翰林邓艺孙为家族科举史画上了句号。

当这位末代翰林在安庆创办安徽师范学堂时,他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走上一条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1917年,25岁的邓以蛰端坐在哥伦比亚大学哲学系的课堂上,目光紧盯着杜威教授在黑板上写的“实用主义”4个字。



然而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遥远的故土,新安江畔那细腻精致的雕花窗棂仿佛就在眼前轻轻摇曳。

记忆中父亲书房内那块刻着“文章华国”的古朴砚台,承载着沉甸甸的文化传承,但他心中涌动的却是一股击碎陈旧观念束缚的强烈渴望。

在纽约那些清冷的夜晚,邓以蛰铺开信笺,致信给远方的陈独秀先生,他给陈独秀的信中写道:旧学如残雪,新潮似春江。



1923年的北平,邓以蛰在《晨报》副刊上发表了《艺术家的难关》一篇文章,他巧妙地把克罗齐的直觉理论与中国文人画的意境之美融合在一起。这篇文章在当时激起了不小浪花。

保守派的人痛斥他为“桐城谬种”,但年轻的徐志摩却激动地拍桌称赞道:这才是真正的中国艺术新声音!

在北大红楼的一次美学讲座中,邓以蛰分享了自己的美学见解。留着标志性八字胡的鲁迅听后,却带着一丝冷笑评价道:不过是个穿着西装的士大夫罢了。



1937年深秋,在清华园的图书馆里,邓以蛰将明代沈周的《庐山高图》仔细地卷好,手指抚过装裱的云纹锦缎时微微发抖。

这时日寇即将入城,这位平日温文尔雅的教授突然抄起裁纸刀,将珍藏的西洋油画全部划破。当时他的学生梁思成含泪劝阻,他却说道:宁可玉碎,也不让倭寇见中华之美。



在昆明的茅草屋里,邓以蛰裹着破棉衣正在专心的写《画理探微》。突然空袭警报声响起。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仍坚持用蝇头小楷批注石涛的“一画论”,并写道:笔墨岂止是技法?它其实是心性的一种体现。

一天日寇的飞机空袭,炸弹将书稿都掀翻,邓以蛰在硝烟中摸索找回砸烂的书页,笑着对他助教说:这简直就是天地为我的文章钤印啊。



当闻一多被特务枪杀时,邓以蛰在挽联上写下“血染文章壮,魂归天地春”。这位曾被鲁迅讽刺为“士大夫”的美学家,现在却展现出传统文人的坚定和骨气。

他拒绝担任伪职,他甚至典当了祖传的田黄印章来换米过生活,但他始终珍藏着陈独秀从狱中寄来的那封信:“文化不灭,民族必兴。”



1955年,在美国普渡大学攻读物理的邓稼先收到了父亲的家书。白色的信纸上是父亲熟悉的瘦金体字迹。上面写道:“稼儿,看到你的论文涉及原子结构,我非常为你高兴。科学和艺术虽然道路不同,但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真理。

在林徽因的追悼会上,金岳霖声音颤抖地念出了挽联: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站在他身后的邓以蛰看着梁思成憔悴的面容,不禁想起当年营造学社一起喝茶聚会的情景。



那时的林徽因笑着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而如今他才真正明白:真正的美,都是面对死亡时发出的最动人的绝唱。

从新安江边精美的雕花木窗,到罗布泊升起的蘑菇云,邓家父子花了整整100年,完成了一场震撼人心的文化传承。



当我们站在博物馆里,看着邓以蛰珍藏的宋元古画,再走到科技馆抬头望着长征火箭的模型,就好像能看到两个不同时代的灵魂在对话

一个在笔墨书香中寻找我们民族的精神家园,另一个则用数学公式为国家筑起了坚实的脊梁。形式可以变化,但精神永远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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