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老李头家韭菜地成了稀罕景。五月晌午日头毒，韭菜叶宽三指，茬口直冒油亮汁水。
张婶蹲自家菜园叹气，韭菜细如缝衣线，炒鸡蛋得拔秃半畦地。
这差别得从去年开春说起，两人种韭路数大不同。张婶集市买韭根，整垄施肥照做，头茬齐整二茬却露怯。叶片越割越细，土里钻出密密麻麻韭蛆，急得她直跺脚。
老李头那畦二十年没换茬的韭菜，反倒越长越精神。老庄稼把式都知道“韭是根上草”，可懂侍弄根的人没几个。
老李头清明前后必干件怪事，刨起韭菜丛就对着根须下剪子。留三去七专剪发黑老根，修完根埋进掺腐熟羊粪的细土里。
农科站技术员取样发现，他家韭根粗如筷子，比别家壮实三成。说到收割，老李头镰刀比别人短三寸，下刀时辰有讲究。天刚擦亮顺着叶鞘斜下刀，留茬三指高，茬口整齐如线。
割完当天晌午撒草木灰，防虫补钾两不误，门道全在细节里。村里年轻人学割韭，十有八九栽在时辰上，过午下刀伤根脉。
肥料更是不走寻常路，别人用尿素，他偏拉来过期豆浆水。
1:10兑水沤半月，浇出来的韭菜墨绿发亮，叶脉都透着精神。防虫方子也稀奇，紫皮蒜捣烂兑水闷三天，喷叶面九成虫害跑。
去年夏天闹韭蛆，全村就他家没喷药，蒜香飘满地头。
农科院数据摆着，合理修根根系活力提四成，留茬科学产量增三成半。
张婶犯了新手通病，雨天收割招病害，生尿浇地烧了根。鸡蛋壳乱撒招来蜗牛大军，培土不懂比例，时机也没卡准。老把式口诀“三铲土一铲粪，拌匀焖半月”，她愣是没记牢。
修根时她下不去剪子，怕伤了根，却不知老根早没了用处。修完根的韭菜得细伺候，头三天不能大水浇，喷壶润才行。老李头的蒜水方子，紫皮蒜要带泥新蒜，兑水比例凭经验。
清晨露水未干时喷叶，驱虫不伤叶，伏天连阴雨也没黄叶。收割后撒草木灰有讲究，薄厚要均匀，太厚薄都不管用。
他备着长柄灰斗，边走边抖，灰粉像撒盐似的铺垄沟。
割后三天忌施氮肥，补磷钾肥新芽壮，嫩叶寸长追黄豆水。眼下老李头地里该割第三茬了，镰刀沙沙响，汁液渗土垄。
草木灰焦香混着韭菜味，飘到隔壁张婶菜园，她心里直痒痒。
嘀咕着今秋请老李头喝酒，非要把那套绝活全学来。日头西斜，新割韭菜在竹匾里打卷，油亮泛光惹人爱。种地这事儿，看着是伺候庄稼，实则是跟土地打交道。
老李头的土法子，看着怪却暗合农时，比书本道理实在得多。张婶的教训也提醒人，老把式的经验不能丢，细节里藏着收成。这韭菜地里的学问，说来说去就一句话：舍得下笨功夫，才有好收成。
你说这老把式的门道，是不是比那些花哨法子更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