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像块半融的琥珀,斜斜地卡在厨房的百叶窗间。蒸汽从砂锅里袅袅升起,仿佛母亲年轻时披在肩头的轻纱。案板上的黄瓜片还挂着水珠,油锅里爆香的蒜瓣正滋滋歌唱,这些细碎的光阴碎片,原是女娲补天时遗落的星辰。
我们总以为幸福住在云端的金马车里,要追着风跑断筋骨才能触到它的衣角。可真正的神迹就住在人间:紫砂壶嘴飘出的茶烟是观音净瓶里的杨柳枝,沾一滴就能洗净心上尘埃;饭桌上孩子们争抢最后一块排骨的笑闹,分明是王母瑶池畔的仙乐流泻;老式座钟的铜摆左摇右晃,恰似司命星君在丈量凡人命数时偷偷掺了蜜糖。
记得幼时蹲在灶前添柴,火光在母亲围裙上绣出流动的牡丹。她总说:"灶王爷的账簿不记金银,只记米香。"如今钢筋森林里长出无数空中楼阁,电梯载着疲惫的灵魂在云端浮沉。可再精密的密码锁,也关不住某个深夜里忽然漫上心头的桂花酒酿香。
月光在客厅地板上织出银毯,遥控器还在播着午间未看完的连续剧。茶几边缘的茶渍层层叠叠,像年轮拓印着围坐时的温度。那些被霓虹灯稀释的星辰,此刻正顺着纱窗的缝隙潜入,悄悄伏在爱人熟睡的睫毛上。
或许该给每个清晨系上围裙,让米粒在清水里跳祈福的舞蹈。给黄昏铺好亚麻桌布,任夕阳的釉彩涂抹粗陶碗的边缘。当窗台上的薄荷染了夜露,当晾衣绳承接银河倾泻的星屑,我们终将明白——所有惊心动魄的传奇,不过是千万个平凡日夜的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