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飘着细雪的清晨,我收到个来自云南的快递。拆开褪色的迷彩包裹,一面"全军标兵连"锦旗赫然入目,背面遒劲有力的字迹让我眼眶发热:"指导员,当年那盆冷水,浇醒了我整个军旅人生——您永远的老兵刘志强"。记忆瞬间被拉回南疆边陲那个闷热的午后......


2009年12月,我担任某机步团三连指导员的第三个年头。营房外凤凰花开得正艳,连队会议室里却剑拔弩张。炮四班班务会上,上等兵张虎突然拍案而起:"凭啥每次评优都是大学生优先?这次训练标兵我实弹射击全营第一!"他脖子上的青筋随着话音跳动,迷彩服领口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

角落里的小刘攥着作训帽,指节泛白。这个从985高校入伍的山东小伙,此刻像株被暴雨打蔫的向日葵。班长老王给我递眼色,烟灰缸里堆满的烟头暴露着他的焦躁——连续三年的"先进班"招牌,眼看就要砸在这次评功评奖上。

"同志们,优秀士兵不是算术题。"我起身时作训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去年抗洪抢险,是谁连夜背出7位老乡?前年战术比武,是谁带着高烧跑完全程?"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营区外澜沧江的水声。小刘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泛起水光。那场持续40小时的抢险,他双脚泡得溃烂却坚持到最后;战术比武当天他体温39度,冲过终点线就栽倒在沙坑里。


但我话锋一转:"不过小刘,这次你确实没做好。全连23个训练标兵名额,你作为重点培养对象非要争那第24个?"话音未落,张虎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小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把作训帽攥得更紧。

后来才知道,那天散会后小刘在单杠场吊到半夜。月光下他的作训服后背结出盐霜,掌心磨破的血迹在单杠上留下暗红印记。文书悄悄告诉我,这个从不喊苦的"学生兵",那天把下唇咬出了血。

转折发生在次年的跨区演习。我们连担任蓝军穿插分队,在滇南丛林里与"红军"周旋。第四天深夜,暴雨冲毁了预定路线,电台进水失灵。就在大家准备硬闯雷区时,小刘突然掏出手工绘制的等高线地图——原来他利用每次驻训机会,默默完善了方圆50公里的地形标注。

"指导员,东侧2公里有条采药人小道!"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电筒光束下,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像夜空繁星。后来导演部通报,我们比预定时间提前6小时完成穿插,创下该系列演习新纪录。庆功会上,小刘却把军功章悄悄塞给了张虎。

2012年提干前夕,小刘在连部找到我。暮色中,他胸前的优秀士兵奖章擦得锃亮:"指导员,您当年那盆冷水,让我明白军功章不是镀金的阶梯,而是烧红的烙铁——戴上了就得对得起这份滚烫。"他转身走向晚霞漫天的训练场,背影已褪去青涩,肩胛骨把迷彩服撑出棱角分明的线条。


上个月的重逢颇具戏剧性。我正在给新兵讲传统教育课,值班员突然冲进来:"指导员!师部...师部来人了!"礼堂门开处,一道扛着两杠三星的身影逆光而立。当我看清来人黝黑面庞上那道熟悉的伤疤时,全场响起炸雷般的掌声——现任某特战旅营长的刘志强,带着他的三等功连队来"回娘家"了。

晚点名时,刘营长突然喊出我的名字。全连注视下,他郑重捧出那面锦旗:"老指导员,当年您说'穿上军装要学会把后背交给战友',今天我把后背带回来了!"灯光打在他胸前的"卫国戍边"金质纪念章上,折射出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礼堂。队伍里,今年刚入伍的7个大学生士兵挺直了腰板,眼眸亮如星辰。


熄灯号响起时,我和老刘蹲在连队老槐树下。他摸出包红塔山,火光腾起的瞬间,我瞥见他作训服肘部磨破的补丁。"带兵就像种胡杨,该浇水时不能吝啬,该剪枝时也不能手软。"他吐着烟圈,忽然狡黠一笑:"还记得张虎吗?现在是我连的狙击教员,刚破了大区记录。"我们相视大笑,惊飞了树上栖息的夜枭。

月光漫过营区围墙时,老刘忽然轻声说:"您知道当年我为什么非要争那个训练标兵?"见我摇头,他碾灭烟头:"我爹是参战老兵,他临终前说...说没拿过比武名次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夜风掠过沙枣树梢,远处哨兵的身影与群山融为一体。


今天早上出操时,我发现连队荣誉室多了面特殊锦旗。在"猛虎连""钢刀班"那些烫金大字中间,那面略显陈旧的"全军标兵连"锦旗安静地悬挂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展柜里,照见小刘当年那本密密麻麻的侦察笔记,和如今刘营长带来的智能化训练方案并排陈列,仿佛在无声诉说某种跨越时空的传承。

(经历如有雷同,实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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