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九六八年三月去当的兵,先在连队里做文书,后来又调到营部接着干这活,再后来当了班长。那会儿部队里提干不容易,熬到七一年一月,我才当上排长,算是吃上了二十三级的干部工资。国家规定每个月的工资是五十二块,不过我们工程兵常年在深山里搞国防施工,每人每月能多领一块五的补贴,这么算下来每个月能拿到五十三块五。
刚当兵那会儿的津贴是这样算的:头一年每月六块,第二年七块,第三年涨到八块。我拿到八块钱津贴没多久就提干了,开始领干部的工资。当战士那会儿开销小,除了买牙膏肥皂这些必需品,每个月还能省下五六块钱。提干之后在连队吃饭要交伙食费,每天一毛五,一个月就是十三块五。再加上平时买点零碎东西花个五六块,每个月能存下三十多块。



七一年六月调去师后勤部当政治处干事的时候,具体职级还没定下来,按惯例算是副连级。那时候部队从六五年开始就取消军衔制了,改成行政级别后也没定期调级这回事,所以虽然职务变了,工资还是二十三级的标准没动。
到了七一年十一月初,当兵三年多头回回家探亲。这时候提干已经十个月,我省吃俭用攒下了三百五十块钱。走之前在师部的军人服务社置办了些东西:六瓶半斤装的五粮液,两块钱五毛一瓶,花了十五块;两条牡丹烟,四块二一条,总共八块四;十斤大白兔奶糖两块一斤,花了二十块;还有二十斤四川产的二级大米,一毛四一斤,两块八。这些加起来花了不到五十块。回家走亲访友加上改善伙食,又花了五六十块。临走时把剩下的两百块钱都留给了家里。



老家房子是土坯墙麦草顶的老屋,年久失修,夏天漏雨冬天透风。父亲拿着这两百块钱盘算,先用十层砖打地基,上面接着用土坯,房梁和檩条还能凑合用,屋顶铺上苇子加麦草,两百块勉强能翻修一遍。看着家里人不用再拿盆接雨水,冬天不用裹着棉被发抖,我这心里才踏实了些。
父亲抽着新买的牡丹烟跟我说:"明年你再攒个两百,咱把西边两间房盖起来,往后娶媳妇就有地住了。"我倒是想着新房不急,明年再省点钱给家里添几张木床,买些被褥。不能让弟弟妹妹们总睡在草席上,铺着麦草当褥子。
第二年真就攒下两百多块,给家里买了三张木板床,每人添了厚实的新被褥。还给全家人都换了新衣裳,弟弟们穿上咔叽布外套,妹妹们有了花布衫。第三年接着攒,买来砖瓦木料,家里砍了两棵杨树当梁檩,盖起了两间西屋。这回屋顶用了大方瓦,在村里算是体面的瓦房了。四个妹妹搬进去住着,将来我要结婚也能当新房用。



回头想想,当兵前三年攒的津贴和提干后五年省的工资,全贴补家用了。直到自己成家有了孩子,才算真正开始顾自己的小日子。作为家里老大,拉扯七个弟弟妹妹,帮着父母撑起这个家,都是分内的事。
现在想起来,七十年代那会儿大家都不容易。我们这些当兵的,在部队这个大集体里摸爬滚打,慢慢懂得了要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父母。虽然那时候日子紧巴巴的,但能用自己的血汗钱帮家里渡过难关,让父母少些愁容,让弟妹们能睡个安稳觉,这兵就算没白当。每当想起这些,我都觉得在那些艰难岁月里,能尽到作为长子的责任,既是对父母的孝顺,也是对自己军旅生涯的最好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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