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1994)剧照。
如何读懂传统叙事的未尽之处?传统历史叙事又塑造了中国人什么样的历史观?近日,“正史的未尽之处,王朝的真正密码:《汉末之变》新书发布会”在北京举办。历史作家刘三解携新书亮相先知书店,与历史畅销书作家谌旭彬、青年作家大生刘蟾展开对谈,从全新视角解读汉末历史。
“正史的未尽之处,王朝的真正密码:《汉末之变》新书发布会”现场(主办方供图)。
活动现场,三位嘉宾在现场就新书《汉末之变》背后,三国历史未尽之处展开讨论:共同围绕刘三解创作《汉末之变》的初衷、如何理解中国传统政治的底层逻辑、历史事件的因果关系、权力对历史书写的深度影响、普通读者辨别历史书写真伪的方法,以及反建构写作的特点和难点等议题进行了探讨。
刘三解表示,自己之所以创作《汉末之变》,是因为他在读史的时候发现,“东汉和三国的历史记录风格迥异,东汉非常重视道德,到了三国时期好像礼崩乐坏,全是夺权战争。再细读三国史,发现很多东西站不住脚。所以在《秦砖》《汉瓦》之后谈谈‘魏阙’,意思是魏史之缺。”出版方天喜文化表示,除新近出版的“魏阙”系列第一本《汉末之变》外,该系列的第二、三本预计于今年年底陆续出版,其中,第二本将聚焦192年至198年,以刘备、吕布、公孙瓒等人物为主线;第三本则围绕198年至204年官渡之战、袁氏覆灭等重大事件,展现袁绍、曹操、袁谭等众多历史人物的风云际会。
《汉末之变:曹操发迹与董卓之死》,刘三解著,天喜文化丨天地出版社2025年3月版。
《汉末之变》聚焦初平三年前的曹操与董卓,围绕“曹操如何发迹,董卓又因何死亡”两大历史疑点,深入剖析这两位权臣的复杂形象,“选择初平三年作为截止时间,是因为董卓在这一年被刺杀了。在初平三年之前,曹操其实刚刚崭露头角,还没有成为历史上举足轻重的角色,而董卓进京之后,成为东汉朝廷的实际掌权者,引发了一系列大家熟悉的历史大事件,比如迁都、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等。”
刘三解提到,书中提出的颠覆性观点并非为历史人物翻案,而是基于对史料问题的发现,提出更合理的历史可能性。同时,为满足不同读者需求,他从大众、学术、政治三重维度辨析历史,如纠正“董卓篡位”的误解,探讨曹操起兵时间、青州黄巾数量等学术争议问题,“有的读者认为我是故意抹黑曹操或者洗白董卓,其实我又不是他们的后人,我没有必要去给谁翻案。我只是发现史料记载中的问题,然后提出一种比史料记载更合理的可能性。”大生刘蟾认为,“很多时候我们获取知识的视角和方法比知识本身更重要。如果仅从单一角度、片面信息去理解历史,很容易陷入认知偏差。”
谌旭彬分享了对历史写作的独到见解。他表示:“人文学科不同于理工科,有着明确的正误之分。人文学科大家都可以表达,从太史公乃至更早的时候,这种独立于价值判断之外的历史叙述就不存在。但是历史写作有几个原则。首先要基于史料,不能是天马行空或虚构的;其次要基于常识,千百年来世事变化,但人性是共通的;最后需要专业训练,面对同样的史料,受没受过专业训练,解读是不一样的。”
对此,刘三解也分享了自己的史学观。他认为,读史的关键在于“求”的过程与方法,历史学是一套描述世界的语言系统。作为历史作家,写作的目的是提出问题,激发读者思考,答案应由读者在探索中得出。刘三解表示,1974年,社会学家欧文·戈尔曼在《框架分析:经验组织论》中提出了“框架”的概念。戈夫曼的看法是,“框架”指的是人们用来认识和阐释外在客观世界的认知结构。社会事件原本混乱无序,人的认识能力却是有限的,正是框架的存在使得人们能够定位、辨识、感知和标识社会事件与信息。说得更白一些,就是,“事件不会自己说话,要从它们本身所嵌入的框架中呈现意义。”
《三国演义》第三季(2023)海报(局部)。
在这里,刘三解提出了历史认知的三种框架,“具体来说,《汉末之变》的书写之中,包含了大众的、学术的、政治的三重‘框架’:其一,大众对于三国的认知,基于《三国演义》及周边的文本、影像经验,建构的一重认知框架,并由此理解的‘三国’;其二,学者对于三国的认知,基于《三国志》及裴注、《后汉书》《资治通鉴》《后汉纪》等文本历史书写,建构的一重认知框架;其三,上述两重框架的前提,汉魏禅代之际,曹魏三祖(曹操、曹丕、曹叡)作为现实政治解释的主宰者,建构的叙事框架,与散落在敌国和士林的、不同面相的大事记忆,经过长时间的互动发酵后,形成的一重认知框架,它在当时既是历史,又是现实。”
刘三解说,“这种框架是我们在读历史时不可忽视的。在《汉末之变》中,对于大众的认知,主要通过一些基本事实的辨析,作出回应(如董卓没有篡位行动);对于学术的认知,主要通过提出记载之间的矛盾(如曹操起兵时间问题),或是文本与常识之间的冲突(如130万青州黄巾的吃饭问题),或是对史料的补充解读(如董卓弟弟担任外戚官职),要求‘重审’这些问题;对于政治的认知,却是最难的,很大程度上,只能依赖有限的史料,作出合理推测。”
那么,作为写作者,如何对史料进行甄别呢?谌旭彬坦言,“我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要轻易否定史料,但要把史料放到恰当的位置。比如十胜十败论,以人之常情去理解,它显然应该出自宣传口径,而不是正式的军事会议。”刘三解则认为,“相信写史的人有基本原则,即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史料中有些东西被放大了,有些东西被隐藏了,但史官的基本操守是有的。我们对待史料的态度首先应该是与人为善,即使发现有难解之处,也应该认为写史书的人不是故意在撒谎,要思考不合理的叙事出现的原因。其次如果有两个史料是绝对矛盾的,就一定要去考证。”
记者/何安安
编辑/罗东
校对/穆祥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