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理群(1939年1月30日——),男,生于重庆,祖籍浙江杭州。北京大学中文系资深教授,博士生导师,并任清华大学中文系兼职教授,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鲁迅学会理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第三任主编(与吴福辉共同担当)。
本文摘自钱理群教授2月3日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挑战与未来——第五届青年学者创新研讨会”的发言。
【正文】
我们这一代,包括我,也还是积累了一些自有价值的东西,也是在和诸位话别时,要留下的。
最近我就在认真总结。我这一生,大概一直在奉行儒家对知识分子的基本要求:“立言”和“立德”,“立功”则谈不到。
在留下了超过一百多本“书”之外,还留下了什么具有个人特色的思想与学术“精神”呢?我最看重,也想和诸位交流的,就是我对人生与学术的未知的“未来”,始终充满了“好奇心、想象力与创造力”。
我的一生与学术研究的最大特点,就是始终充满绵绵不绝的“创造力”。
我从研究鲁迅出发,发展到研究周作人,再扩展到一个又一个的作家;又转向不同的文体(诗歌、戏剧、散文等);再归结于文学史的研究和书写。
很快又从文学史出发,扩展到思想史、文化史、精神史,由现代史转向当代史,到书写“年度观察史”,即“当代《史记》”。还超越学术研究,走向社会,研究“中小学教育”“志愿者文化”……里的思想、文化与理论问题,并直接参与具体的社会实践。还不断开辟新的研究领域:地方文化研究、民间思想史研究,等等。
直到今天,85岁的高龄,还在探索人类进入“长寿时代”所面临的前沿性课题:研究老年学、生死学、未来学、儿童学。用我的话来说,就是自己的人生和学术,都最后“回归生命的起点与终点”。
讲这些,并不是因为我的人生、学术之路,具有普遍意义:它是特定的时代和个人特性所造成,而且也自有缺憾:从学院学术的观点看,它只是“未完成的学术”,个人只开了一个头,是需要后人来完成、完善的。
我看重的是,其内在的“精神”;就是我一再说的,无论是人生的选择,还是学术的探讨,对未知的领域,始终充满“好奇心”与“想象力”,于是就焕发出无尽的“创造力”。
根据我的研究与思考,这样的“好奇心—想象力—创造力”是“人性”的根本、“儿童”的天分,更是一切创造(人生、学术的创造)的基本驱动力。
沉醉于其间,人生与学术才能够成为一种“享受”,带来无穷的乐趣和不尽的动力。
而我今天在这里郑重其事地讲我的这一人生和学术的主要经验,就是因为我在观察当今的中国学术时,最感失望与焦虑的,就是这样的学术好奇心、想象力与创造力的缺失。
且不说学术研究的功利化、粗俗化,即使是学术有成的有些学者,也“躺平”在自己已有的学术成就、水平上,不再对学术未知领域,怀有任何好奇心、想象力,自然也不会有新的创造,不过是在“吃老本”。
在我看来,这正是当今的中国学术(其实是不止学术)缺乏活力、生机的重要原因之一。我深感痛心与不安,忍不住,就趁今天的机会,多说几句。
我在这里强调学术研究的好奇心、想象力与创造力,还有一种现实的迫切性。这就是今天我想和诸位讨论的第三个问题。不知道在座的年轻朋友,还有没有好奇与想象:在未来你们所主导的学术研究与教学,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历史变革,会遇到什么新问题、新机遇?
陈平原2024年在《读书》发表的文章,也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人工智能将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人文学的研究与教育?”我们所在的中文系将面对“怎样的困境和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