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美文斋第543期】刘春：穿越千年的对话

昨夜，我又在梦中与米薇相逢。往昔梦境中的她，总是一副衣衫褴褛的模样，蓬头垢面，眼中毫无生气，仿佛天地间最卑微的尘埃。然而，这一次却截然不同，梦中的米薇经营着一家商铺，笑容满面地招呼着顾客。她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身着异国风情的长裙，整个人容光焕发，风姿绰约，整个人显得很精神。她的女儿沙恩也不再是那副愁眉苦脸，总是胆怯怯躲在母亲身后的样子，而是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像一个外国的小公主无忧无虑地与其他孩子嬉戏打闹。

米薇看见了我，热情地向我打招呼，示意我先坐下喝茶。我看着她熟练而热情地招呼顾客，小店被打理得干净整洁、井井有条，不由为她感到由衷的喜悦。她终于摆脱了苦难，重生，活出了自己的精彩！我忍不住轻笑出声，从梦中醒来。

自从去年在敦煌看《又见敦煌》演出，得知米薇的故事后，我时常不由自主地想起米薇和她的女儿，不知她们母女的命运如何，不知道她们母女是回到了故乡撒马尔罕，还是滞留敦煌，客死他乡？抑或她的丈夫纳奈德回到了她们的身边？这些猜测常常伴随着我的梦境。

米薇是公元三世纪来自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的一位聪慧美丽的粟特女人。她原来生活在家境优渥的环境，她不听家人的劝阻，执意嫁给纳奈德。他们从家乡来到敦煌做生意，而这个纳奈德却是一个典型的渣男，在敦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抛弃了米薇和女儿沙恩，不管不顾，三年来杳无音讯。最后米薇母女还为了还老公欠的债，被迫沦为奴隶，滞留在异国他乡，饱受苦难，身处绝境，米薇的悲惨遭遇令人心痛不已。

公元312年，米薇给远在撒马尔罕的母亲蔡思特写信求助，也给老公纳奈德写了一封绝望控诉的信。然而，米薇至死也没有想到这些信并没有如期送达。估计是送信人途中遭遇不测，致使这些书信被永远埋藏在玉门关的黄沙之中。直到1907年才被英国探险家、文物大盗斯坦因在敦煌以西的烽燧的黄沙下发现，寄信人正是米薇。这些书信，让我们得以窥见那个时代的悲欢离合。公元312 年正是西晋末年，正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社会动荡不安，战火风飞。米薇在异国他乡，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给老公纳奈德的信中写道信中写道：“当听到你安好的消息，我感到自己永远不会死去。可是眼下我很不好，很糟糕，很凄惨，我一次又一次给你写信，但从来没有收到过你的哪怕一封回信。我所有的不幸就是，为你在敦煌等了三年......我遵从你的命令来到敦煌，我没有听从母亲的话，也没有听从兄弟的意见。我宁愿嫁给猪狗，也不愿做你的妻子!”女儿沙恩也在信中呼喊：“父亲，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们？”这些字字句句，如刀如剑，揭露了渣男的真面目。米薇母女在异国他乡，身处绝境，有多难可想而知！

我想彼时的米薇肯定是悔不当初，悔不该不听家人的话，悔不该随老公远离故乡来到千里之外的敦煌，怎一个“悔”字了得？这个时候她定幡然醒悟，能靠的只有自己，自己是自己的靠山，自己还是女儿的靠山，明白了“爱人先爱己，谋爱先谋生”吧？都道是“心不死道不生，心不苦则智不存”，此时的米薇肯定才明白了这些道理，但是为时已晚。

古代的女人都要遵循“三从四德”，中外的女人大概都一样遵循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真的是女人的悲哀。古往今来灌输给女性的观念都是，嫁对丈夫是女人一生最大的成功，守住丈夫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事业。时代在进步，可是女人自觉不自觉地继承着古人的“教诲”，放弃了对自己命运的主宰，转而把余生寄托在男人身上。如同一场豪赌，运气占了相当成分。男人若是辜负了女人，就很有可能毁掉女人的一生。在现实生活中像张幼仪，像董竹君在离开原配后，都通过自身的努力和智慧实现了人生的华丽转身，成为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