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时养过鱼,也酷爱吃鱼,虽然后来早就没养鱼了,但每次去菜市场的鱼档,看见活蹦乱跳的鱼儿在大盆里游来游去,总是感到很亲切,和鱼贩子聊上几句,买一条回家让妻子烹饪。



妻子林淑兰是我们隔壁村的姑娘,年轻时算得上是个狠角色,恶名在外,没有人愿意娶她,到了二十七八岁还没人上门提亲,她父母也是长吁短叹,十分着急。

我也知道她的大名,自然也是对她敬而远之,避之不及。

没想到我和她后来因养鱼结缘,组成家庭,如今携手走过三十多年,从没有觉得后悔过,此事说来话长。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农村小伙,风华正茂,尚未婚配,在家乡种庄稼为生。

我没读什么书,初中毕业后就回家务农,其实我脑瓜子还灵活,庄稼活一学就会,就是读不进书。

平时帮父母干干农活,有空去池塘、河沟里钓鱼摸虾,上山找找野味,日子过得穷开心。

22岁那年,父母开始托媒人给我介绍对象,相亲对象倒有几个,都没有下文,不了了之。也许是缘分未到,想到自己还年轻,我也不着急。

转眼两年过去了,时间来到1987年,我已经24岁,来年就是25岁了,说完全不着急终身大事,也是假话。

我和父母虽然着急,但缘分可遇不可求,也只能顺其自然。



那时候父亲承包了一口鱼塘养鱼,主要养草鱼、鲢鱼、鳊鱼等鱼类,他平时农活多,便让我来打理鱼塘。

我的工作是每天按时喂几次鱼饲料,做好巡塘工作,观察鱼类的生长及活动情况,发现问题及时处理。同时,还要做好鱼类的防病工作,定期对鱼体进行检查。此外,还要做好养殖日志的记录,以便及时总结经验教训。

我平时习惯钓鱼摸虾,喜欢打理鱼塘,相比种庄稼,觉得养鱼更有意思。

我家承包的鱼塘在村东面五百米处,和隔壁村的鱼塘相连,离隔壁村子还要近一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隔壁村子林淑兰家的几间土砖瓦房。

林淑兰差不多二十七八岁,长得并不丑,身材修长,没有出嫁,没有人上门提亲,主要原因是她的名声不好。

她从小性格暴躁,爱发脾气,完全是个假小子,和她那个斯文的名字恰恰相反。加上她长得个子高,有一把力气,同龄男孩子打架都不是她的对手,自然离她越远越好。

小时候倒无所谓,她长成大姑娘后,还是口无遮拦,骂骂咧咧,什么丑话都说得出,谁不小心招惹了她,祖宗十八代被问候个遍,甚至操起家伙上来动手。

这样一个母夜叉,狠角色,哪个男人敢走近她?都对她敬而远之,避之不及。

我自然也不招惹她,不想惹火上身。但因为承包了这口鱼塘,我和她渐渐有了交集,也是意想不到。

林淑兰闲来无事,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家门口,东看西看。

我在鱼塘忙碌时,正在她的眼皮底下,想躲都躲不了。

如果她只是看看,倒也无妨,我也不会主动和她说话。

偏偏她的话很多,喜欢东问西问,一副内行的样子,还发表意见指导我养鱼,说我的鱼饲料喂得不对,喂鱼饲料要定时定量,还要根据天气、水质及鱼类活动情况等适时调整投喂量。另外鱼塘里要定期换水,保持良好的水质环境,还要根据水质情况使用生石灰来除毒。

她说的我都清楚,我父亲是老养鱼的,都对我说过。但从她嘴里说出,不回应她,显得没礼貌。回应她,她每次说得没完没了,我心里很烦。



有一次,林淑兰甚至主动过来给我帮手,投喂鱼饲料。她这种性格,也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我也不好拒绝,被别人看见,我也尴尬。不过看她长胳膊长腿,干活倒挺利索,对她的印象也没那么坏了。

时间久了,说话多了,我觉得她比想象中要好一些,也许年龄大了,坏脾气多少有些收敛。

那天,林淑兰站在家门口,又和我说个没完,我一时嘴巴贱,问她:“你怎么还不出嫁?你父母不着急吗?”

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担心她生气,我就吃不了兜着走。

林淑兰眼神有些黯淡,说道:“我脾气太臭了,哪个男人会找一个男人婆?无所谓了,有人不嫌弃我,我就嫁出去。都看不上我,我就不嫁了,一个人也挺好的,就是对不住我父母,让他们操心了。”

我是没想到,她这种火爆脾气的女子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

她突然又换了一副面孔,嬉笑着对我说:“周义鸿,你嫌不嫌弃我,要不,你娶了我算了。不要小看我,生孩子,料理家务,做农活,都是没问题的。”

我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说:“打住,我们不合适。你也不用着急,迟早会找到适合的对象,到时请我喝你的喜酒。”

我们嘻嘻哈哈说了一通,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转眼到了十二月,鱼长大了,看着一条条鱼儿在鱼塘里游来游去,我心里充满丰收的喜悦。快过年了,到了腊月,我们会把鱼儿捕捞起来,拉到集市上去卖。

这个阶段也是危险的时候,农村里有些不务正业、偷鸡摸狗的人,会去别人鱼塘里偷鱼、电鱼,拿去卖钱。忙碌了一年,我不能大意,不能让辛苦的成果打水漂。



天气寒冷,但没有办法,晚上我要睡在鱼塘边的茅草屋里守鱼塘。

茅草屋到处漏风,寒风向屋里面灌,我晚上躺在一张小床上瑟瑟发抖。

有一天晚上,我从家里提了一瓶白酒和一袋花生米,前往茅草屋,边吃边喝,暖暖身子。

还别说,喝下去半瓶白酒,喝得云里雾里,身上热乎乎的,很快睡意袭来,倒在小床上,盖着被子,睡得真叫一个香。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之间,似乎觉得外面有动静,好像有男人和女人的争吵声。但我醉醺醺的,动弹不得。

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接着有个姑娘的声音不停喊我。

我被惊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睛,起身打开门,借着月色,发现是林淑兰。

她对我说道:“你睡得真死啊,幸亏我听到有动静,起来看看,不然你的鱼要被偷光了。”

原来刚才有两个人过来偷鱼,可能踩点很久了,见我喝多了酒,今晚开始行动。林淑兰晚上没什么睡意,听到外面有动静,她胆子大,也不害怕,顺手拿根棍子,开门看看,把那两个人抓个正着,我迷糊之间听到的声音就是林淑兰在怒斥他们。

那两个人做贼心虚,见一个女子凶神恶煞,拿根棍子,也不敢纠缠下去,拿着渔具溜掉了。



我感谢林淑兰,在月色的映照下,寒风吹着她的头发,不断挥舞,她用手理着吹乱的发丝,突然觉得,她竟然有一丝女人味。

我见她身上发抖的样子,喊她进茅草屋坐了一会,两人聊起各种话题。

昏暗的月色下,我打量着她。其实她长得不丑,脸庞端正,身材修长,只是长期不好的名声,让人对她的印象不好。

林淑兰聊了一会,起身走了。我躺在茅草屋里,辗转难眠,再无睡意。

屋里残留着一丝淡淡的余香,是林淑兰留下的,我不禁感慨,她再怎么是假小子、男人婆,终归是个女人。

年底捞鱼的时候,父亲喊了几个人来帮忙,鱼塘里十分热闹,充满欢声笑语,林淑兰和她父母也站在家门口观看。



今年养的鱼丰收了,一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废,我和父亲把鱼拉到集市上去买,一时供不应求。

我特意送了几条鱼到林淑兰家,感谢她平时帮些小忙和那晚赶走偷鱼贼,她和父母对我客套一番。

热热闹闹的春节很快过去了,新一年的劳作开始了。

那天我在鱼塘边忙碌,林淑兰扛着锄头干完活从鱼塘经过,停下脚步,我们聊了起来。

那时候她的脾气收敛了很多,我对她的印象也完全不同。

她对我说:“昨天有人来我家提亲了,不嫌弃我,但我嫌弃他,是个离异带孩子的中年人,一身邋遢,我想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我笑了笑,要她自己考虑清楚,拿主意。

四下无人,她半开玩笑对我说:“周义鸿,要不,你娶了我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婚姻大事高不成低不就,也有些着急。我头脑发热,对她说:“娶你就娶你,但事先说清楚,你以前的臭脾气不要再犯了,女人有女人的样子,如果到时过不下去又分开,就不要怪我了。”

她高兴地说:“不会的,我要和你过一辈子,实在过不下去,你不要我了,我也认了。”

就这样阴差阳错,我去林淑兰家上门定亲,年底我们成婚了。



婚后这些年,我们养育孩子,照顾家庭,林淑兰虽然还是脾气火爆,骂骂咧咧,但总体上我能接受,因为心底里她爱孩子,爱这个家,对我也关心,只是嘴巴里说出来不中听,我也习惯了。

普通农村人过日子就是这样,互谅互让,看到对方的长处,不拘泥于小节,在磕磕绊绊中前行,这就够了,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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