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译注》以王逸《章句》本为根据,以战国时期楚国作品为范围,收屈原全部作品、宋玉《九辩》《招魂》及《大招》,裁去《惜誓》以下的汉人作品,是为严格意义上的楚辞全本。
本次出版《楚辞译注(彩图珍藏本)》,包括前言、题解、原文、译文、注释、注音、彩图、图释、屈原行迹图、附录十大版块,全彩印刷。对旧版一些失韵、误译的文字进行了修订润色。收录《钦定补绘萧云从离骚全图》《九歌图》《湘君湘夫人图》《渔父图》《龙舟竞渡图》等楚辞历代彩图250余幅,其中近100幅江户时代楚辞植物彩图为首次整理面世,杜若、兰芷、江离、辛夷、杜衡、薜荔、女罗、菌桂等楚辞草木跃然纸上,带领读者揭开“香草美人”的神秘面纱。另收录《楚辞地理总图》《抽思、思美人路图》《哀郢路图》《涉江路图》《渔父、怀沙路图》5幅屈原行迹图,书末附《屈原列传》全文译注及董楚平先生考据名篇《离骚首八句考释》。全书共有2000余条注释,对神话与史实、典故与词义都有详尽的考释,生僻字上方标注拼音,董楚平先生的译诗为通篇用韵的散文诗,忠于楚辞独有的浪漫韵味,是楚辞入门的上佳读本。
《楚辞译注(彩图珍藏本)》,董楚平 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25年2月出版
>>内文选读:
《离骚》是屈原的代表作,是我国古典诗史上最辉煌的长篇巨构。如果以单篇作品进行比较,《离骚》在我国诗史上的地位与影响是无可匹敌的。三千年的诗史拥有无数杰作佳篇,但找不到第二个作品,像《离骚》那样被人们看作整整一个文学时期的代表。人们通常以“风”、“骚”分别代表先秦文学的两个发展阶段,“风”是以《国风》为代表的《诗经》,“骚”即以《离骚》为代表的《楚辞》。《离骚》收集在《楚辞》里,楚辞那样的文体,就被人们称为骚体。有些古人甚至直称《楚辞》这部诗集为《离骚》。过去,有文学气质的人,能吟诗作赋的人,被称为“骚人”。有时候,“风骚”连文,成为艺术、文采的代名词,例如毛泽东同志的《沁园春·雪》词里,就有“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之句。一首诗,能够在文学史上、在生活中获得这样广泛的共鸣,在我国还找不到第二个例子。这说明《离骚》是文学史上典型的里程碑式的作品。
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蹇修以为理
何所不死,长人何守
对《离骚》这题名的解释,历来不尽一致。司马迁说:“离骚者,犹离忧也。”班固在《离骚赞序》里解释道:“离,犹遭也;骚,忧也。”王逸《离骚经序》说:“离,别也;骚,愁也。”王逸对“骚”字的解释与班固一致,区别在于“离”字。班固的解释固然可以在《楚辞》里找到足够的例证,如“进不入以离尤兮”(《离骚》)、“思公子兮徒离忧”(《山鬼》)、“长离殃而愁苦”(《招魂》),“离”都是“罹”(遭遇)的同音假借字;而王逸的解释不离“离”字的本义,更无不通之处,且《离骚》里充满着欲离不得的内心矛盾。班固与王逸二说可以并存。
辛夷
薇。“惊女采薇,鹿何祐?北至回水,萃何喜?”
对《离骚》的写作时间,有各种不同的推测。从作品本身看来,不会是初次失意后所作。作者对君王旧情甚深,这君王应该是楚怀王,而不是楚襄王。《史记·屈原列传》《新序·节士篇》、班固《离骚赞序》、王逸《离骚经序》、应劭《风俗通义·六国篇》等汉人著作,都说《离骚》作于怀王时候。
图源:视觉中国
《离骚》用第一人称和浪漫主义的象征手法,塑造了一个高大的神话式的艺术形象“吾”——灵均。《离骚》的艺术手法已超出对个别事物的比喻,而是在整体上采取象征手法,把生活本相几乎全部隐去。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系列斑驳陆离而又完整和谐的象征性的艺术群像,而不是生活原型。读《离骚》不宜、也不可能把它的形象一一坐实。那样做,等于把一座七宝楼台拆开来欣赏。《离骚》是屈原生平思想最深刻的写照,这种写照是通过典型化来完成的。抒情诗里的“我”,未必能与诗人完全等同看待,它是经过典型化的。越是优秀的抒情诗,典型化的程度就愈高。这就使抒情诗里的“我”可能与诗人的原型有所走样。这是任何风格的抒情诗都容许的。而在那些浪漫主义的抒情诗里,这种“走样”的幅度必然更大。常说《离骚》的前半部是现实主义,后半部是浪漫主义;前半部的主人公是现实生活的人,后半部是神话式人物。此说不符合《离骚》及其主人公形象的艺术完整性。《离骚》后半部主人公之所以能“上征”,是由于篇首的“降”,他本来就是“降”自九天的神胄。他一降临人间,就“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后来又“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这当然不是屈原的服饰,而是类同《九歌》里“少司命”“山鬼”诸神的打扮。“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尤非屈原所堪以为生。《离骚》后半篇的“上征”,不同于《远游》的“上浮”。《远游》的主人公本是世俗的凡人,想“轻举”、“上浮”,却苦于“质菲薄而无因”,没有什么可供“托乘”;后来因“气变而遂曾举”。这是凡人修炼得道而“神”游太空,其“形”骸仍“独留”尘世。《离骚》的主人公不是得道的“真人”,而是个通过文学想像塑造出来的神话人物,因此,开头的“降”与后来的“上征”,都包括形与神,天上与人间完全可以自由往来。
《离骚》以世俗的眼光看待神明,又以神明的身份对待“时俗”,神人一体,天地无间。屈原既信神,又忠君;但对神也好,对君也好,他都没有一点卑微的态度。从《离骚》的字里行间可以隐隐嗅到古代民主思想的幽馨。这是战国时期特殊的时代精神的产物,在建立封建专制主义思想统治以后,人们自然感到难以理解。故班固批评他“露才扬己”,“显暴君过”(《离骚序》),顾成天说《离骚》的“求女”,是“狎侮圣配”(《离骚解》自序)。这些批评像阴沉的夜色,反衬出《离骚》这颗流星的逼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