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冥婚+纸人成真+双向救赎
01
我叫沈知意,生来就是个不祥之人。
阿娘说,我出生那日,满院子的纸钱无风自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抢着吃。三岁时,一个游方道士指着我眉心那颗朱砂痣说:“此女命格至阴,活不过十八。”
果然,十七岁这年,我病了。
不是寻常的病,是“阴病”。夜里总梦见一个穿红衣的男人站在我床边,冰冷的手指抚过我的脸,说:“你逃不掉的。”醒来时,枕边总有一缕黑发——不是我的,我的头发是乌黑的,那缕发丝却是暗红的,像干涸的血。
阿爹请了无数大夫,连跳大神的婆子都来了,最后只抖着声音说:“小姐被阴人缠上了,得……得结亲。”
“结亲?”我嗓子发哑,“和谁?”
“和死人。”
——沈家要给我办一场冥婚。
新郎是战死的镇北将军,裴照。
听说他死时万箭穿心,尸骨无存,连棺材里都只埋了衣冠。婚礼那日,喜堂上摆的不是牌位,而是一个纸扎的新郎——惨白的脸,朱砂点的唇,一身大红喜袍,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浑身发冷,却不得不和这个纸人拜堂。
夜里,我独自坐在新房里,看着床边那个纸人,苦笑道:“裴将军,你我素不相识,何必缠着我?”
话音刚落,烛火“啪”地灭了。
黑暗中,我听见纸页翻动的轻响,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我的肩。
“现在,我们认识了。”
我吓得差点尖叫,可那只手却捂住了我的嘴。
“别喊。”那声音低沉冷冽,像浸了雪,“你喊了,别人只会当你疯了。”
我僵硬地转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纸人的眼睛。
可它……不,是他,他活了。
他的脸仍是惨白的,可眉眼却生动起来,薄唇微勾,带着一丝讥诮。我甚至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可他的指尖却是轻飘飘的,像真的只是薄薄一层纸。
“你……你是鬼?”我颤声问。
“算是。”他松开手,懒洋洋地靠在床边,“不过更准确地说,我是个‘执念’。”
原来裴照死后,魂魄本该归地府,却因执念未散,附在了这个纸人上。而我的命格至阴,恰好能让他显形。
“什么执念?”我忍不住问。
他盯着我,忽然笑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一个刚见面的小新娘?”
我脸一热,可下一秒,他的手指抚上我的眉心,声音冷了下来:“不过,你身上的阴气,不是我的。”
我一愣:“什么意思?”
“有人在你身上下了咒。”他淡淡道,“你活不过十八,不是命,是有人要你死。”
02
裴照的话让我浑身发冷。
谁会想杀我?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连阿爹都嫌我晦气。
可裴照却像是来了兴趣,懒洋洋地说:“既然有人不想让你活,那我偏要让你活。”
“为什么?”我怔怔地问。
他低笑一声,手指卷起我一缕头发:“因为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的命,是我的。”
从那天起,裴照每晚都会“活”过来。
他教我如何避开府里的眼线,带我去找能解咒的线索。可奇怪的是,每当我们接近真相,他的身体就会变得透明——仿佛有什么在阻止他想起生前的事。
直到有一天,我在祠堂偷看族谱时,发现了一行被墨涂掉的记录——
“景和十二年,沈氏女与裴氏子有婚约,后裴氏谋逆,满门抄斩。”
我的手抖了起来。
裴照……是被我家族害死的?
我不敢告诉裴照,可他却像察觉到了什么,某天夜里忽然扣住我的手腕,冷声问:“你瞒了我什么?”
我咬着唇摇头,他却嗤笑一声,直接把我拽进了怀里。
“沈知意。”他低头,呼吸拂过我的耳尖,“你以为,我会信一个沈家人?”
我的心狠狠一疼。
是啊,他怎么会信我?他的死,说不定和我家族有关。
可我还是颤着手,轻轻抱住了他。
“裴照。”我小声说,“如果……如果真是沈家害了你,你会杀了我吗?”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捏了捏我的后颈,像逗弄一只猫。
“不会。”他淡淡道,“你太弱了,杀了也没意思。”
我鼻子一酸,忽然就不怕了。
哪怕他恨沈家,哪怕他接近我只是为了查清真相,我也认了。
我们终于找到了解咒的方法——需要裴照生前最珍视的东西为引。
可他的记忆残缺,根本想不起来。
直到某天夜里,他忽然按住心口,脸色惨白。我慌得去扶他,却摸到一片湿润——他的纸做的身体,在渗血。
“裴照!”我声音发抖,“你怎么了?”
他喘息着,忽然抓住我的手,按在他心口的位置。
“沈知意。”他盯着我,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我最珍视的东西……是你。”
我一愣。
下一秒,他的唇贴了上来,冰冷,却柔软。
纸页翻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闭着眼,感觉他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真实——他的指尖不再轻飘,他的呼吸不再冰冷,他的心跳……
等等。
心跳?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裴照的胸口,竟然有了温度。
03
“你不是纸人……”我颤声问,“你……复活了?”
裴照低笑一声,指腹擦过我的唇:“不,我从来就不是纸人。”
原来,当年裴家被诬陷谋反,他重伤假死,魂魄离体,却被邪术困在纸人中。而我的阴命,恰好是解开术法的钥匙。
“所以……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利用我?”我声音发颤。
他沉默了一瞬,忽然捏住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
“是。”他坦然道,“可后来,我发现你比复仇有趣多了。”
真相大白后,裴照要报仇。
可我却发现,当年陷害裴家的,不止沈家,还有当今皇上。
我们被追杀,被迫逃亡。某天夜里,我发着高烧,蜷缩在破庙里,而裴照浑身是血地回来,手里提着仇人的头。
他跪在我面前,手抖得厉害。
“沈知意。”他声音沙哑,“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我哭着抱住他,说:“裴照,我们逃吧,别再报仇了……”
他却摇头,轻轻吻去我的泪。
“不行。”他低声说,“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最后,裴照成功了。
皇上被废,沈家倒台,而我和他,远走高飞。
成亲那日,他掀开我的盖头,笑得像个少年。
“沈知意。”他低声说,“这次,我是真的娶到你了。”
我红着脸,小声问:“那……你还会变成纸人吗?”
他挑眉,忽然把我压进床榻,指尖划过我的锁骨。
“试试不就知道了?”
红烛高烧,锦帐低垂。
裴照的手指还带着夜风的凉意,可碰到我肌肤的瞬间却像燎原的火。盖头被挑开的刹那,我下意识闭了眼,只听见他低笑一声:"现在知道害羞了?"
他的气息拂过我颤抖的睫毛,我鼓起勇气睁眼,正对上他映着烛光的眸子。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眼尾泛着薄红,像是宣纸上洇开的朱砂。
"你..."我刚开口,他突然用指腹按住我的唇。
"嘘。"他抽走我发间最后一支金簪,青丝如瀑垂落在他掌心,"这次没有冥婚,没有纸人,只有你和我。"
交缠的呼吸里,我闻到他身上松墨的味道。喜服领口不知何时被挑开,他低头时,高挺的鼻梁擦过我突突跳动的颈脉。我攥紧身下鸳鸯锦被,突然碰到个硬物——是从他怀里掉出的半张残破纸片,依稀能看出是当年那个纸人的衣角。
他察觉我的分神,惩罚性地在我锁骨上咬了一下:"专心。"
烛花爆响的瞬间,他带着我的手按在他心口。掌下是鲜活的心跳,可苍白的皮肤上还留着淡色纹路——那是纸人时期的折痕。我鬼使神差低头,用舌尖描摹那道痕迹,听见他陡然加重的呼吸。
"沈知意。"他哑着嗓子把我压进软衾,散落的黑发像牢笼困住我,"当初在喜堂上,我就想这样..."
未尽的话语消失在相贴的唇间。他吻得又凶又急,像是要把那些错过的光阴都讨回来。我仰头承受着,忽然感觉腰间一凉——大红的嫁衣不知何时已经半褪,露出绣着并蒂莲的肚兜。
他手指抚过那些丝线时,突然闷哼一声。我惊慌地发现他指尖开始变得透明:"裴照!"
"别怕。"他扣住我的后颈加深这个吻,"只是魂体还不稳..."话音未落,床幔无风自动,竟有无数朱砂色的丝线从我们相贴的肌肤间浮现,像月老的红绳般将我们缠绕。
我认出来,这是绣魂师的手法——原来他早就把自己的魂魄绣进了我的命里。
"这次真的跑不掉了。"他笑着吻我眼角的泪,身下动作却温柔得让人心碎。疼痛与欢愉交织的浪潮里,我咬着他肩膀呜咽,听见他在耳畔一遍遍唤我名字,仿佛这是比复仇更重要的事。
五更鼓响时,他披衣起身去关窗。晨光里他的轮廓已经彻底凝实,背上那些陈年箭伤却变成了朱砂色的花纹——像是我当年在纸人身上不小心蹭到的胭脂。
我从背后抱住他,他反手摸到我腕间红绳:"这是什么?"
"头发。"我把脸贴在他脊背,"我的发,你的魂,这样就算你再变成纸片..."
他突然转身把我抱上窗台,未尽的话语碎在吻里。远处青山如黛,而他的眼睛比朝露还亮:"傻子,现在就是阎王来了,也分不开我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