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四岁半的儿子攥着变形金刚坐在地上哭嚎，我盯着屏幕上颠簸的画面，听见妻子压抑的哽咽："你看看！幼儿园老师说他不肯午睡，非要抱着这个玩具说等爸爸来修！"青藏高原的寒风卷着冰碴子往迷彩服里钻，我喉头哽得生疼。这是今年第三次收到这样的"告状视频"，屏幕那头儿子突然扑过来，小脸贴得镜头都糊了："爸爸修！爸爸修！"
那年驻训点飘起第一场雪时，妻子发来儿子的百日照。我攥着卫星电话躲进炊事帐篷，听着千里外婴儿响亮的啼哭。电话里妻子笑中带泪："小崽子抓周抓了军帽，跟你一个德行！"休假回家那天，儿子已经会踉跄着扑进我怀里。我教他敬歪歪扭扭的军礼，用子弹壳给他串风铃，他总爱攥着那串叮当响的铜壳子睡觉。归队前夜，妻子红着眼眶说："你看他多黏你，往后可怎么好？"
果然，第二年视频里的小家伙开始满地撒欢。每次妻子板着脸要收他玩具，他就抱着我的旧军用水壶满屋跑："爸爸说可以玩！"我在海拔4500米的哨所里，看着监控里儿子踮脚够书架上全家福的模样，突然发现他裤脚短了一截——上次回家给他买的背带裤，现在已经盖不住脚踝了。
去年深秋最要命。连队正组织跨昼夜演练，突然接到妻子电话："你儿子把幼儿园沙坑挖成战壕，老师说他影响其他小朋友！"卫星电话里传来儿子抽抽搭搭的辩解："爸爸说男子汉要挖掩体..."我蹲在装甲车履带旁，听着呼啸的北风里夹杂的啜泣，突然想起上次休假教他堆沙堡时的承诺："等爸爸回来带你去真正的靶场。"
今年春节探亲，我在家待了18天。儿子每天清晨六点准时趴在我胸口数心跳，说这是"爸爸的起床号"。临走前夜，他偷偷把子弹壳风铃塞进我的背囊，被妻子发现时急得直跳脚："爸爸在山上会害怕！"那天清晨飘着冻雨，我提着行李刚出单元门，就听见五楼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回头看见儿子光着脚丫冲下来，睡衣扣子都没系全。他追着军牌出租车跑了整整五里路，最后被小区保安拦在岗亭前。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小的红点，让我想起新兵连时跑废的三双作战靴。
前天视频时儿子突然不闹了。他举着新得的五角星贴纸说："王老师夸我是小解放军。"妻子悄悄告诉我，上周暴雨冲垮幼儿园游乐设施，他第一个站出来组织小朋友撤离。熄灯号响过两遍，我摸着作训服口袋里的子弹壳，突然听见值班员喊："二排长！你儿子寄的快递！"拆开层层包裹的纸箱，里面躺着个歪歪扭扭的橡皮泥坦克，底座刻着稚嫩的拼音："wo xiang ni"。
今天又收到妻子的视频。儿子正襟危坐在书桌前，用我送的战术手电照着作业本。"他说要学爸爸站岗"，妻子笑着把镜头转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暮色里的雪山轮廓让我想起儿子追车时的身影，迷彩服左胸突然烫得厉害——那里别着儿子寄来的"军功章"，是幼儿园手工课上用亮片粘的五角星。
（经历如有雷同，实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