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旧圆窑、围着几间小草房,“牛拉碾、驴打场”,手拉坯、干燥靠太阳……在王尔孝的讲述中,淄博陶瓷业由筚路蓝缕发轫,一个个粗糙的泥坯在众多“窑博士”的双手下逐渐成形、修整、创新、完善,从产地淄博,一步步被“端”上了国宴餐桌,进入了千家万户,出口遍及海外。

抚摸着自己珍藏的大大小小陶瓷制品,王尔孝告诉记者,“过去的半个多世纪,我净围着泥巴和窑炉转了。”

12岁的“窑博士”

“这些都是我的藏品,也有很多是我带头做出来的产品。”站在琳琅满目的博古架前,王尔孝向记者介绍自己与陶瓷行业结缘的开始,“我父亲就是陶瓷运输工人。所以,从小我就和陶瓷‘打交道’了。”

因为父亲的缘故,王尔孝经常出入于“窑博士”的作坊。相传,“窑博士”一词是从北宋年间传下来对陶瓷工人的称呼,与茶博士、酒博士一样,是一种对陶瓷从业者的称谓。

后来,为了分担生活重荷,小小年纪的王尔孝也成了“窑博士”:“1958年,我12岁便进了博山陶瓷厂当了工人。7年后,我每班能括碗1200多个,还创下厂里的最高纪录。”

“在早些时候,淄博陶瓷还很粗糙,陶居多,瓷相对少,一般都在生产像‘套五盆’、粗瓷碗、大缸、豆腐乳坛子、‘硫酸坛子’之类的传统产品。”说起自己沉浸了半世纪的陶瓷行业,王尔孝对其发展史如数家珍,“当时,还有这样几句顺口溜,‘一座旧圆窑、几间小草房,牛拉碾、驴赶场、手拉坯、干燥靠太阳’。”


“牛拉碾、驴赶场”的工作场景

进入20世纪60年代,淄博的“窑博士”们不甘心行业现状,在创新道路上苦苦求索。“全国第一条日用陶瓷隧道窑、全国第一台大缸成型机、全国第一条坯体链式烘干线先后被‘窑博士’们创造出来了,我们的陶瓷也有了新发展。”王尔孝坦言有了新技术,淄博陶瓷才有了新气象。

1976年,年仅30岁的王尔孝被抽调到淄博市陶瓷公司(省陶瓷公司的前身)任党的核心领导小组副组长、副经理。“一干就是6年,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这里面。”在王尔孝的回忆中,自己老爱往车间跑,车间里总是会响起他大大咧咧的博山方言,和老工友们互喊绰号、一起劳动的声音。

“6年时间让我对陶瓷有了更深的理解,也有了自己的打算。”1982年,干得正起劲儿的王尔孝被调入了博山陶瓷厂任厂党委书记,让他再度有了大施拳脚的好机会。

“当时是工业调整的低谷期,但我们陶瓷厂就是不服输、上下一心,工人们摽着膀子干,厂里连续两年利润都在百万元以上。”

1988年,山东陶瓷联合总公司成立,省陶瓷公司联合淄博、济南、烟台、临沂、枣庄、济宁、威海等地的34个陶瓷企业,成为一个跨地区、跨行业的有3万之众的集团,王尔孝担任总经理,次年5月兼任董事长。

“当时,淄博陶瓷行业领军企业是山东博山陶瓷厂、淄博瓷厂、山东硅院、淄博工业陶瓷厂等,其他的企业都奋力赶超,如后来居上的华光国瓷等。”出任总经理后,王尔孝坚定认为淄博陶瓷要创新,但选择什么方向、走什么路子,却还需要摸索……

新陶瓷“端”进了中南海

“那时,陶瓷界似乎有一条不成文的理论,认为淄博的原料不能生产高档陶瓷。”王尔孝说,“沿着这条思路走下去,淄博陶瓷难免‘死路一条’。”

“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只有丰富性、多样性,才有陶瓷的艺术性、适应性。”在此基础上,王尔孝的“新”字战略出笼了。

“就是四个理念,树立新观念、采用新技术、开发新产品、占领新市场。”王尔孝在1988年第5期《红旗•内部文稿》上发布了一篇题为《立足于“新”——淄博陶瓷工业发展的战略》的文章。

“我们先后搞了滑石质乳白瓷、象牙黄瓷、鲁青瓷三大瓷种,在全国也打响了淄博陶瓷的名气。”王尔孝告诉记者,“怎么打响的呢?品质是关键和创新。像我们的滑石瓷,滑石的化学成分是镁,因此也叫作镁质强化瓷。”

为什么说是强化瓷?“因为普通日用陶瓷正常白度是70℃,但滑石瓷的白度是85℃,抗折抗压强度比普通瓷高一倍,半透明度也非常好,釉面光滑细腻。我们研究发明的滑石瓷还拿了全国的创造发明奖三等奖。”王尔孝笑着说。“在此基础上,我们还创新了一个瓷:高石英瓷。它的耐热程度在同类产品中是第一。”

当时淄博陶瓷的技术团队面临一个行业难题:传统陶瓷易碎、耐高温性能差,难以满足高端市场需求。经过不断试验,硅院的工程师们发现,石英作为陶瓷原料的“骨架”,若能提高其比例,可以显著增强陶瓷制品的硬度和耐热性。“石英在陶瓷中,就像人的骨头架一样,陶瓷有了骨头,就硬了,相对产品也就耐高温了,倒开水、煮稀饭都没有问题。”王尔孝很自豪地告诉记者,“所以,就被中央相中了,我们淄博的陶瓷也‘端’进了中南海、端上了国宴桌。”

说到起兴处,王尔孝拿出了自己珍藏很久的“常委杯”中华杯。

从外观上看,白色握把茶杯简单大气,线条自然流畅,釉面光洁细腻,使用起来也相当“顺手”。但这小小杯子出现在中南海桌上之前,还有一个“千雕万琢”的小趣事。

“当时,我们就带着设计好的杯子去了北京,我们信心满满,这就是那时全国最好的瓷了。但时任人民大会堂管理局局长的苏秋成却告诉我们,杯子在洗刷的时候伸不进手,不好清洁,能不能把杯型做饱满一点,杯盖顶做得大一点。”听完意见的王尔孝立马修改设计图,将杯型进行了改进,“这下都满意了,咱们淄博陶瓷‘中华杯’也就进入中南海、人民大会堂和国宾馆了。”

“那时,淄博的宾馆瓷不仅提供中南海紫光阁、人民大会堂、钓鱼台国宾馆,还卖给了北京饭店、香山饭店、京西饭店、丰泽园饭店等,供不应求。”王尔孝骄傲地说。


王尔孝向国家领导人介绍陶瓷产品

等到淄博陶瓷在北京各大饭店、各大宾馆打开了市场,声誉大振后,“这下,景德镇坐不住了”,王尔孝笑着跟记者说,“当时江西省省长带着景德镇的市长,还有景德镇陶瓷厂的厂长一块来到了淄博。”

“看了咱们的产品后,他们也很佩服,说你们瓷器的确强度高、耐温度高,是怎么搞的?”面对这个问题,王尔孝大气回赠了一套瓷器和资料给对方,“咱们一块进步。”

全中国第一家自营出口陶瓷企业

“除了乳白瓷、象牙黄瓷、鲁青瓷,我们先后研发了很多新瓷种,像以长石为主要原料的高长石瓷、以焦宝石为主要原料的各种色瓷、以石英为主要原料的高石英瓷和以彭阳瓷石为原料的鲁光瓷,以及以石灰石为原料的新骨瓷等。用这些新材质制造的陶瓷产品,或以质细胎薄、娇嫩明快见长,或以色泽悦目美观大方取胜,广受国内外市场好评。”在王尔孝的介绍里,不少陶瓷仍然是当下行业中的“明星产品”。


当下行业中的“明星产品”

“我们为各大饭店、宾馆设计的宾馆瓷一套有大大小小136件日用陶瓷餐具,咱普通老百姓肯定用不了136件,所以就变成17件一套、32件一套,里面有圆的、方的,还有扇形的。这些设计的产品很受欢迎,供不应求。”

正是这样,“价格适宜、质量又好”的淄博瓷器销量大涨,淄博陶瓷也慢慢摸索出了新产品路子,“走淄博陶瓷自己的路。”王尔孝说。

与此同时,王尔孝也密切关注着淄博陶瓷以外的陶瓷世界,陶瓷产品、原料、机械、销售……

“自1989年元月起,山东省陶瓷公司可享受外贸进出口权,有了开展自营出口业务的权利。我们成为全中国第一家自营出口陶瓷的公司。”王尔孝回想起关于做自营进出口的决定,还是很感慨,“自营进出口不仅意味着国家补贴没有了,还要负担省里的指标。”

因此,王尔孝想尽办法为出口创汇“招兵买马”。

“我们当时陶瓷贸易公司有个汽车装卸工,叫周茂良(音),他的英语很好,我知道了立马就把他调来做外贸工作。后来,还从学校里调了几名英语老师培训,负责工作。”第一批人手招足了,王尔孝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陶瓷出口工作,“1990年便成为创汇大户,到了1999年底,全省日用瓷生产超10亿件以上,其中出口4.1亿件。”

“我们当时主要产品,是介于陶器和瓷器之间的炻器,它是我们发明的出口骨干产品,出口量大且在国际上享有盛誉。还有多种颜色釉的咖啡杯等等,外方企业闻名来合资生产……”王尔孝介绍。

与陶瓷结缘,原本年幼的“窑博士”早已变成了行业中的“博士”专家,王尔孝经历和见证了淄博陶瓷产业自立自强不断向前的发展之路。从粗坛瓦罐到精美高端陶瓷,从小作坊到“当代国窑”,从乡间地头到国内外千家万户,从城市名片到国家名片,淄博陶瓷始终贯穿着永恒不变的奋斗旋律。

“早在8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淄博就有了陶瓷生产。宋、元时期规模已颇大。到了明末清初淄博的陶瓷不仅成为‘饮食之器,天下之大用’,而且做工、造型、生产规模等已令人惊叹。”王尔孝告诉记者,贯通古今,淄博陶瓷仍然要不断奋斗下去、创新下去。

(大众新闻·鲁中晨报记者宋明君 通讯员袁波)

人物档案:

王尔孝,中共党员,1946年生,山东博山人。工作期间,先后任博山陶瓷厂党委书记、省陶瓷公司党委书记兼总经理、山东陶瓷联合总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市政府党组成员,特邀顾问等职务,2008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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