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德国艾菲尔山区纽博格林北环(纽北),蜿蜒的赛道穿梭于密林与山丘之间,由于事故频发,被三届F1世界冠军Jackie Stewart称为“绿色地狱”。这条长达20.8公里的传奇赛道,以极限弯道、高低落差和复杂路况闻名于世,是全球车企测试车辆性能的终极挑战。
在某天午后,一辆全新高性能燃油车正在这里冲击圈速,在顺利通过多个弯道后,赛车却出现了动力衰减,油门响应变得迟钝,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拖拽着,尽管车手尝试降档补偿动力损失,但发动机的回馈依旧乏力,最终圈速远慢于预期。
问题出在了哪里?
工程团队立即展开排查,先后检查了燃油供给系统、增压控制模块、ECU软件策略,但一切参数均在正常范围,最终,他们的目光锁定在了点火系统的核心器件——IGBT(绝缘栅双极型晶体管)芯片。
原来,赛道的高负荷环境让现有 IGBT 芯片的耐压性能接近极限,同时高温导致开关特性漂移,点火能量不足,进而影响燃烧效率,最终导致动力输出大幅降低。
小小的IGBT点火芯片,让汽车厂商冲击圈速榜的努力功亏一篑,但这也不禁让人好奇,这颗芯片在汽车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又为何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点火 IGBT 的前世今生
想要了解这颗芯片,就不得不讲到汽车点火系统的发展历程。
最早的点火系统可以追溯至19世纪末诞生的内燃机,彼时距离电子系统发明还有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因此汽车的发动机极度依赖于机械系统,通过振动线圈(又称“断续点火”)来产生初始火花,但这套系统的稳定性与可靠性堪忧,其结构在今天看来也非常简陋。
随着时间来到20 世纪初期,高压磁电机点火系统的出现标志着一次技术上的重大飞跃,这一系统通过固定线圈与旋转磁铁的组合,能在更广泛工况下产生可靠的高压电脉冲。然而,随着蓄电池在车辆中的普及,磁电机系统逐渐被感应线圈系统取代。
例如 1886 年的奔驰专利汽车(Benz Patent-Motorwagen)和 1908 年的福特 Model T 车型都采用了全新的振动线圈点火系统,该系统利用振动装置反复中断线圈中的电流,在每个燃烧循环中生成一系列快速火花。
而在 1912 年,Delco 推出了改进版的 Kettering 点火系统,该系统由单个点火线圈、断电器、一个电容器和分电器组成,可将高压电流分配至相应的气缸。由于其结构相对简单且成本较低,Kettering 系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主流点火技术。
尽管满足了汽车发展的需求,但这几种点火系统的缺陷都非常明显:磁电机系统在低转速时火花强度不足导致启动困难,部分车型需额外配备辅助电池,固定点火正时设计难以适应不同转速需求;振动线圈系统无法产生现代系统的高能精准单次火花;Kettering系统虽经改良,仍存在机械断电器易磨损、电弧烧蚀等问题,需频繁维护,且初始火花强度弱、持续时间短。
此时,晶体管的发明让汽车厂商们如获至宝,电子点火系统正式登上舞台。晶体管作为电子开关控制点火线圈的电流流动,一举解决了机械系统存在的诸多问题。由于晶体管的介入,断电器仅需承受较小的触发电流,大大延长了其使用寿命。
值得一提的是,部分先进的晶体管点火系统甚至完全消除了机械断电器,改用霍尔传感器或光学传感器进行触发,其工作原理是点火开关启动后,控制模块通过晶体管精确调控高压电流至火花塞的时机,利用晶体管快速开关特性实现磁场骤变,从而产生更强的二次电压。
而在上世纪80年代诞生的IGBT(绝缘栅双极晶体管),带动了电子点火技术的又一次飞跃发展,其结合了 MOSFET 的高输入阻抗与双极晶体管的低饱和电压特性,在点火系统中主要作为高频率开关,用于控制点火线圈的初级电流。
值得关注的是,随着电子点火系统普及,电子控制单元(ECU)成为现代点火系统的核心大脑,它借助各种先进的传感器,如曲轴位置传感器、凸轮轴位置传感器、进气压力传感器、水温传感器以及爆震传感器等,实时、精确地监测发动机的运行状态。
基于这些丰富而精准的信息,ECU 能够运用复杂的算法计算出每个气缸在不同工况下的最佳点火提前角,并向 IGBT 驱动电路发送精确的调整信号,IGBT 开启时,电流在点火线圈中积聚,而 IGBT 关闭时,电流的急剧变化在点火线圈的次级绕组中感应出高压脉冲,随后传输至火花塞点燃混合气。
这种智能化的控制方式使得点火时刻能够根据发动机的实际需求进行动态调整,极大地提高了点火的准确性和可靠性,有效提升了发动机的动力输出,减少了燃油消耗和尾气排放。
从19世纪到21世纪,汽车点火系统历经机械振动线圈、磁电机、Kettering 系统,再到电子点火系统,每一代技术都在优化性能、效率和可靠性,时至今日,IGBT点火芯片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不仅仅是燃油车,如今遍地开花的增程式电动车(EREV)同样需要IGBT用于控制增程器的点火线圈和喷油系统,以此来确保汽车发动机在需要时高效运作。
IGBT 以其快速开关、低饱和电压和高输入阻抗的卓越特性,在新能源迅速发展的大背景下,仍然发挥着提升燃油效率、减少排放的关键作用,成为众多功率半导体厂商密切关注的焦点。
国产芯片的火苗
随着新能源汽车向高端化、智能化不断迭代,市场对点火IGBT提出了越来越苛刻的技术要求,不仅需要更高的耐压等级、更低的导通损耗,还要求具备更强的抗冲击能力和更优的热管理性能。但点火这一关键核心器件,仍然牢牢掌握在少数几家海外半导体巨头手中,形成了一种技术垄断的态势。
在这一高度细分且技术壁垒极高的赛道上,由安森美(onsemi)、意法半导体(ST)和罗姆(ROHM)等少数几家龙头企业占据主导地位,构筑了非常强大技术壁垒。这些国际巨头通过长期的技术积累和持续的研发投入,锁定了点火IGBT市场中绝大部分份额,令许多后来者望而生畏。
而成立于1988年的国内老牌半导体企业上海贝岭,在功率器件领域深耕多年后,正在凭借基于全国产供应链的自研点火 IGBT 芯片,悄然改变曾被巨头垄断的市场。
据研发负责人介绍,上海贝岭在2019年初拜访了国内主要Tier1客户,在华大半导体汽车电子战略支持下,其于2019年底启动首颗汽车点火IGBT产品开发,“作为负责人,我还记得项目启动时的情景,如何提高产品稳定性和可靠性,同时还要降低能耗和提高使用结温,都是当时贝岭必须攻克的技术难关。”
面对这部分难题,贝岭积极与Fab厂、封装厂及头部客户建立紧密技术协作,同时战略性引进先进研发设备和核心技术人才,历经两年攻坚,最终在2021年底成功实现产品车规级认证和客户量产导入。
据了解,在电路结构方面,贝岭摒弃了早期成本高、空间占用大的分立器件方案,创新性地采用集成方案。通过在IGBT的栅极-集电极间精心设计多晶硅二极管和电阻,不仅有效降低了生产成本,还显著提升了芯片的可靠性。
负责人表示,在版图设计方面,贝岭工程师们将芯片巧妙地划分为有源区、终端场环等功能区域,如同精心规划的城市版图。中间的有源区如同芯片的"心脏",负责主要的功率转换;四周的终端场环则如同坚固的"城墙",确保芯片在高反偏压条件下稳定运行。每一个区域的布局都经过精心计算,相互协同、紧密配合。
而在元胞结构选择上,贝岭同样展现出卓越的工艺水平。他们采用了一种类似穿通型(PT)但工作模式更接近非穿通型(NPT)的创新结构。这种独特的设计不仅降低了器件成本,还能有效减少高温环境下的芯片损耗,特别适合内燃机点火的低频应用工况。
当然,光是技术方面的领先,还不足以在IGBT点火芯片市场中站稳脚跟,在汽车厂商最为看重的可靠性与稳定性方面,贝岭更是下足了功夫。
“我们的点火IGBT芯片通过了极其严苛的AEC-Q101-Rev-E车规级认证,可以说,整个认证过程就像是一场残酷的技术‘铁人三项’。”负责人一边举起手中的器件,一边强调道。
从温度循环测试到高温高湿反向偏压测试,从高温工作寿命测试到机械冲击测试,每一项都是对芯片性能的极限考验,贝岭的IGBT芯片需要在-40°C到+150°C的温度跨度中经历数千次循环,在高温高湿的恶劣环境中保持稳定,在汽车行驶的颠簸路况中屹立不倒。
落在实际应用中,贝岭的点火IGBT芯片更是表现出了令人惊讶的稳定性:在25Hz/3.5ms的测试条件下,其温升仅为60℃左右,比同类品牌产品低5℃。这看似微小的温差背后,却蕴含着显著的性能优势,低温升意味着更低的热损耗、更长的使用寿命,以及在复杂工况下更稳定的点火性能。
“说实话,”技术负责人不无自豪地说,“我们的点火IGBT芯片是实实在在的‘国产精品”,自主研发的独特电路设计和先进工艺,让我们在短短几年内累计销售突破数百万颗,在国内汽车电子市场占据了相当可观的份额。不仅如此,我们还获得了多项行业大奖,这背后是团队近乎执着的技术追求。”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技术人特有的自豪光芒,"从技术角度来看,我们的芯片在可靠性和性能上已经完全可以与国际一流水平媲美。这不仅仅是一个产品,更是我们对‘中国智造’的一次生动诠释。”
值得关注的是,贝岭并非是单枪匹马在奋斗,在母公司华大半导体的资源整合下,得到了兄弟企业积塔半导体的工艺支持,通过发挥C-IDM体系优势,进一步提升了产品竞争力。
在高端汽车电子芯片长期被英飞凌、安森美等国际巨头垄断的背景下,贝岭的突破具有里程碑式的战略意义。这不仅是一次技术创新,更是国产芯片在高端市场突围的重要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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