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先生在他的《不如任性过生活》里,对林黛玉有一番颇为犀利的评价。严格地说,不是评价林黛玉,而是“林黛玉”这种类型的女子。

他说这种女子"好的也怨,坏的也怨,永不休止",最终只能走向自杀或病死的结局,就算再美也要避开。

作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蔡先生这番话自然有他的生活智慧,但这个观点我还是不敢苟同。


如果不是蔡先生对林黛玉有误会的话,那就是有偏见了。

蔡先生将黛玉的特质归结为"怨",这未免有些片面。林黛玉绝非“怨女”。

读过几遍《红楼梦》后,会发现黛玉其实甚少“怨”,或者说,她的"怨"实则是一种深重的"忧"。

如果讲“怨”,大概是怨宝玉,怨命运吧,可是她针对的,还是自己,所以其实不是怨。

“忧”的例子有好多,“怨”的例子屈指可数,我都想不好哪几个算典型。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林黛玉和蔡澜并非同类人。

蔡澜先生推崇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洒脱。

他在书中引用天如禅师的偈语:

人生能有几时?电光眨眼便过!趁未老未病,抖身心,拨世事;得一日光景,念一日佛名;得一时工夫,修一时净业;由他命终,我之盘缠预办,前程稳当了也。若不如此,后悔难追。

蔡先生说,把念一佛名,改为喝一壶酒,把修一时净业,改为吃一餐好饭,便“功德圆满”了。

这种人生观当然可爱,就像他在《不如任性过生活》里说的:"人生的意义就是无意义,吃得好一点,睡得好一点,多玩玩。"

金庸先生也说蔡先生是一个真正洒脱的人:


率真潇洒而能以轻松活泼的心态对待人生,尤其是对人生中的失落或不愉快遭遇处之泰然,若无其事,他不但外表如此,而且是真正的不萦于怀,一笑置之。

像他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喜欢林黛玉这样心事重重的女子。

如果要举出蔡先生可能会喜欢的《红楼梦》里的女孩出来,我猜他会喜欢史湘云这一类的吧。他说的:天生少了一条筋的女子真难得,她们永远笑嘻嘻,是个白痴。只对痛苦是白痴,其他事还是很聪明,遇上这种女人,三生有幸。

湘云确实活得洒脱,醉卧芍药裀的娇憨,割腥啖膻的豪迈,都合了蔡先生"及时行乐"的哲学。

但她与黛玉中秋联诗时,湘云那句"寒塘渡鹤影"的孤清,对上了林黛玉"冷月葬花魂"的凄冷,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心事重重"?

也正是在这一夜,她向黛玉倾吐心事,说:

咱们两个,虽父母不在,然却也忝在富贵之乡,只你我竟有许多不遂心的事。

是啊,她父母早亡,在叔叔家常常做针线活到三更,“在家里一点做不得主”。

只不过她更懂得用笑声作铠甲,把忧愁藏在"大说大笑"的表象下,或者说是用“制造快乐”来冲淡内心的忧愁。

在这个时候,史湘云与林黛玉是知音。


蔡先生的人生哲学,让我想起《好了歌》里的"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他选择的是"逃离"的洒脱,用美食美酒精心构筑起抵御现实的小世界。而黛玉的"忧",则体现在《葬花吟》里的"质本洁来还洁去",是对生命本质的叩问。

这两种人生选择本无高下。

况且蔡澜先生自己也有感到“寂寞”的时候嘛。

(网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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