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周玉兰,61岁,来自一个南方的小县城,中师毕业,曾在镇上的小学教了一辈子书。
那年我退休,领着每个月三千出头的退休金,按理说,生活应该清闲安稳了。
丈夫早些年查出癌症,没过几年就走了,儿子早早成家立业,搬去了外地,我则一个人守着这套老旧的教师楼,日子虽不热闹,但清净。
我有一个女儿,叫林晓,今年35岁,是我一手拉扯大的。
那年她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我高兴得整宿睡不着觉。
后来她留在了省城工作,在一家外企做文员,工资不高但也稳定。
结婚时,女婿是她自己找的,叫赵强,老实人一个,家境普通,工作一般。
婚礼很简单,我出的钱多些,但想着女儿幸福就好,我没多说。
后来女儿生了孩子,我便自告奋勇去省城帮她带外孙。本想着最多两三年,孩子上了幼儿园我就回小县城,可这一走,就是六年。
02
刚到省城那会儿,晓晓刚生完孩子,整个人虚弱得不行,赵强也不会照顾人,那段日子,我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做饭、洗衣、带娃,连夜里孩子哭闹都是我抱着哄。
孩子小,花销大,我也不忍心他们太辛苦,退休金几乎都花在了孩子身上。
“妈,奶粉贵,我这月还没发工资……”
“妈,孩子发烧了,需要买点进口药……”
我总说:“没事,妈还有点存款,不用担心。”其实那些钱,是我和老头子省吃俭用攒下的养老钱。但我想,女儿不容易,我能帮就帮一把。
孩子两岁那年,晓晓打算回公司上班,可孩子没人带。赵强的妈——也就是我的亲家母,当时在老家看小儿子的孩子,说脱不开身。我二话不说就留下了。
那时我心里还想,等孩子上了幼儿园,我就能回家了。
可现实总是不如人意。
幼儿园放学早,没人接,女儿让我继续带,我也没拒绝。
那几年,我像个没停下来的陀螺,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做饭、送孩子、打扫卫生、接孩子、辅导作业,晚上还要给女儿和女婿做饭,常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我不敢病,不敢累,甚至连老家的房子也顾不上回去。记得有一年冬天,老家下大雪,我担心房顶漏水,但也只能打电话让邻居帮忙看看。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把自己完全绑在了这个省城的小家里。
后来,晓晓升职了,赵强换了份工作,收入也上来了。日子似乎有点起色了,我心里也安慰。但我没想到,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
那年孩子上了小学,我想着该回老家了。可女儿却说:“妈,你就别走了,孩子还需要你照顾。”
我犹豫了。那时候我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退休金也几乎全部用于日常开销,甚至给孩子报了好几个兴趣班。赵强的妈偶尔来省城,但从没住过几天,每次都说:“我们农村人,住不惯城里的房子。”
有一次,我们一家人吃饭,我试探着说:“最近腰不好,想回老家休养一段时间。”
亲家母淡淡地说:“你是外人,在这住太久也不合适,赵强不是你亲儿子,指望他养老可不现实。”
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凉了。
我看向女儿,她低头扒着饭,一言不发。赵强也没吭声。餐桌上的寂静,比任何指责都刺耳。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真的是个外人。
之后,我开始慢慢疏离这个家。做饭少了,接送孩子也逐渐交给女儿。可孩子习惯了我,常常哭着喊“外婆你别走”。我心软,还是留下了。
可亲家母却越来越频繁地来,每次都在我面前提赵强和她小儿子多辛苦,说她要回来照看孙子。甚至有一次,当着我的面对晓晓说:“你妈年纪也大了,干不动了,我来照顾你们。”
我知道,那是她在逼我走。我也明白,她从没把我当成一家人。
我曾经试图和女儿谈谈:“晓晓,妈真的累了,想回家歇歇。”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妈,你走了,孩子怎么办?”
我笑了笑:“你们也要学会自己带孩子,不能一辈子靠我。”
可她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房间。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墙上那张全家福,心里空落落的。照片上的笑容如今看起来竟那么陌生。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六年,花光了所有的钱,透支了所有的精力。可他们只记得我是个‘外人’。
03
那天,我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只装了几件换洗衣服,没惊动任何人。趁着清晨的第一班公交,我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小县城的家。
邻居见我回来,惊讶地问:“外孙不让你带了?”
我笑着说:“孩子大了,我也该歇歇了。”
没有怨,没有恨,只是累了。人到晚年,最怕的不是孤独,是你倾尽一切换来的,却只是一句“你是外人”。
我不怪他们,只是终于懂了一个道理: 再亲的亲情,也要有边界;再深的爱,也不能让自己失去尊严。
退休的日子里,我开始去老年大学学书法,和邻居一起跳广场舞,有时候也会看看老友,喝喝茶,聊聊天。虽然清贫,却自在。
我把家门锁上,心却慢慢打开。孩子的世界,我退出来了。但我的世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