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11日,王小波去世。
余华曾说,王小波是中国文学史上少有的,能够将思想性和文学性完美结合的作家。
他的代表作《黄金时代》,是中国当代文学的经典之作,也是他生前耗费最多心血、最为钟爱的一部作品。
书中讲述了知青王二与陈清扬遭到旁人的排挤、污蔑后,从生猛反抗到逐渐认命的过程。
年少时,初读这本书,被书中大尺度的情节所震撼。
但人到中年,再次翻开这本书,我才突然读懂了其中的辛酸与无奈。
1
中年才明白,人人身不由己
书中,二十一岁的知青王二,在云南兵团的农场中插队。
那时候,大家茶余饭后,都在悄悄议论队里的医生陈清扬。
陈清扬早早结了婚,但丈夫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抓进了监狱,此后再无音信。
尽管成了旁人眼中的“活寡妇”,陈清扬却依旧打扮得体,认真工作,见了谁都笑眯眯地打招呼。
这在很多人看来,简直不可理喻:一个命苦的女人,凭什么还能如此充满活力?
于是,大家猜测她肯定是一双“破鞋”,私下里乱搞男女关系。
被无端污蔑的陈清扬气愤不已,逢人就解释自己的清白。
王二来找陈清扬打针时,陈清扬也追着他问:“为什么要叫我破鞋?”
王二不理解陈清扬的愤怒,认为别人都排斥她,一定是她自己有问题。
他说:“大家都说你是破鞋,你就是破鞋,没什么道理可讲。”
后来有一回,生产队里的罗小四,叫上王二一起去玩气枪。
结果,罗小四失手打伤了队长养的狗,导致那只狗瞎了一只眼睛。
事后,队长却连查都不查,便认定这件事是王二干的。
理由是王二枪法精准,曾用气枪打死了粮库中的一群耗子。
任凭王二怎么解释,队长也听不进去,还罚他干更多的农活。
由于频频弯腰插秧,他疲劳过度,腰疼得直不起来。
为了缓解疼痛,他不得不去医务室找陈清扬打针。
谁知,他去的次数多了,竟也卷入了谣言的漩涡之中。
在众人添油加醋的议论下,他被说成是好色之徒,还被冤枉为陈清扬搞破鞋的对象。
王二这才理解了陈清扬的处境,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苦楚。
他也变得像陈清扬一样愤怒: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会招来这么多的误解?
其实,随着年纪渐长,我们见过的人越多,经历的事越多,就越会明白一个事实:
人与人之间的认知不同,立场不同,谁都有可能被恶语中伤,遭无端质疑。
但凡你的言行不符合大众的标准,你的思维超出了别人的想象,就会被当成格格不入的异类。
围绕在你身边的那些人,都会对你避之不及,甚至群起而攻之。
有句话说: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理解是意外,不理解才是常态。
在不懂你的人眼中,你的解释会被曲解为掩饰,你的自证会被嘲讽为心虚。
跟不讲理的外人较劲,为辩不明的是非烦恼,你只会沦为风言风语的奴隶,一辈子走不出心灵的牢笼。
2
人到中年
就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
陈清扬和王二深受流言困扰,想尽办法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无论他们怎么解释,大家都不相信,甚至在背后越传越难听。
王二一怒之下,跟陈清扬说:“我们不能证明自己无辜,干脆证明自己不无辜。”
陈清扬与他一拍即合,决定让谣言成真,用行动反抗他人的揣测与排挤。
自打那时起,他们便开始不顾外界的眼光,明目张胆地出入成双。
后山的草房里、森林深处的野地上、深夜的小河边……处处遍布着他们缠绵的身影。
然而,他们的无声抗议,换来的是更深的误解与更严酷的惩罚。
随着政策调整,队里的知青陆续被调走,男的去糖厂当工人,女的去农中当老师。
王二和陈清扬因为“伤风败俗”,被领导扣了下来。
领导还将他们关在不同的房间里,要求他们交待彼此之间的不正当关系。
他们花很长时间写交待材料,一遍遍地修改、重写,描述两人相处的细节。
但两人心中很不服气:我们明明是你情我愿,何来的不正当?
他们不肯屈服于不公平的评判,一起逃跑到了深山之中。
在山上,两人过着自由自在的原始生活:打猎、开荒、与傣族猎人交易。
对王二和陈清扬来说,那段时光就是他们生命中的黄金时代。
没有世俗眼光的评判,也没有流言蜚语的干扰,他们在朝夕相处中,萌生了对彼此的爱意。
可好景不长,由于物资匮乏,他们不得不回到农场。
他们刚一回去,领导就再次以“搞破鞋”为由,将他们关了起来。
他们还被绑起来游街,押送到各个生产队,接受成百上千人的批斗。
起初,王二和陈清扬依旧认为自己没错,不肯向任何人低头。
可随着批斗不断升级,陈清扬的脖子上挂着破鞋,还被人捆住手脚,揪着头发转来转去。
看着陈清扬红肿的双手、凌乱的头发,王二心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忍心看陈清扬受苦,想要赶紧结束这场审判。
于是,他违心地否认了对陈清扬的爱意,承认两人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失去了跟世界对抗的气力。
他学会了服从命令,任由他人处置;他也畏惧起了流言,不敢再做出格举动。
从反抗不公,到坚持自我,再到放弃抵抗,原本毫无顾忌的王二,被迫走向了沉默与成熟。
他说: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年轻的时候,我们也曾像王二无所畏惧,哪怕注定不被理解,也要坚持自己的原则。
然而,迈入中年后,肩上的担子多了,心中也有了软肋,便再也不敢不计后果地迎头直上。
你的信念再重,也重不过对所爱之人的责任;你的心气再高,也高不过命运碾压的残酷。
你若学不会妥协与迎合,只会遭到群体的排斥,受尽生活的捶打。
于是,为了生活,我们不得不削去棱角,磨平个性。
规规矩矩地工作、社交,不敢打破既定的规则,害怕被周围的人们孤立;
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不再奢望自由与远方,唯恐被身边的圈子抛弃。
到头来,你会被别人的目光紧紧束缚,变成一具没有灵魂,也没有自我的傀儡。
3
忠于自我
余生的每一天都是黄金时代
王二承认与陈清扬“乱搞男女关系”后,领导并未善罢甘休。
领导责备他们交待得不彻底,要求他们写出更多细节。
王二心灰意冷地想:难道自己的下半辈子,都要在交待中度过?
陈清扬则默默地重写了一篇交待材料,没给王二看就交了上去。
没想到,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让他们写材料、挨批斗。
后来,他们先后调回内地,逐渐失去联系。
二十年后,两人在北京意外重逢。
这时候,他们都已人到中年,陈清扬当上医院领导,王二则成为一名研究员。
一番叙旧过后,王二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陈清扬当年到底写了什么。
原来,陈清扬始终不愿以“不正当”的说法,玷污自己的感情。
哪怕人人都骂她“破鞋”,朝她吐口水,她也并不觉得爱一个人是件羞耻的事。
所以,她在交待材料中,大大方方地坦承了对王二的爱意。
她对自我意志的坚定维护,击退了所有不怀好意的揣测与偏见。
看过她材料的领导,也震惊于她的坦白与洒脱,最终选择了放过他们。
而离开云南后,她也始终尊重自己的感受,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她不在乎别人的议论,结婚又离婚,独自带着女儿生活。
她也不避讳与王二之间的过往,还把当年写的材料拿给女儿看。
陈清扬一如当年洒脱,王二却在生活的规训下,变成了麻木且迟钝的中年人。
直到与陈清扬重逢,他才重新唤醒沉睡已久的自我。
他把当年交待材料的副本,当作情色小说,分享给周围的人阅读。
他还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仿佛回到了美好的黄金时代。
可遗憾的是,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根本没有黄金时代,始终妥协于旁人眼光,苟且于世俗之中。
实际上,就算罔顾自身意志,压抑真实感受,融入了喧嚣的人群,你内心的孤独也不会消解。
你反而会迷失生命的方向,过着自己不喜欢的日子,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作家黑塞说:“人独自行过生命,蒙受玷污,承担罪过,痛饮苦酒,寻觅出路。”
生活是自己的,对或不对,只求问心无愧;好与不好,皆由自己决定。
与其被外界的评判勒索,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不如勇敢地踏上那条只属于自己的路。
摆脱嘈杂的声音,遵循内心的意愿,离无关紧要的人远一点,靠真实的自己更近一点。
当你敢于做自己,重拾对生活的热爱,人生的任何阶段,都可以是充满激情的黄金时代。
《黄金时代》这本书从构思到完成,耗费了整整十年时间。
在此期间,王小波只能一边教书谋生,一边抽空写小说。
尽管为了生活,他待在不喜欢的环境里,做着枯燥的事情,却从未忘记自我。
他从不溜须拍马,也不阿谀奉承,如同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与自己无关的喧嚣。
因为他明白:在这个充满规矩和偏见的世界里,你在意什么,什么就会束缚你。
而所谓的黄金时代,恰恰是坚持做自己的每一个瞬间,敢爱,敢恨,敢和这生活对着干。
人生苦短,总是低眉顺眼地瞧别人脸色,谨小慎微地求外界认同,是对生命最大的浪费。
不妨打破群体意识的牢笼,不被同化,也不受裹挟,做自己生命的主人。
点个赞吧,无论什么时候,都忠于自己的内心,你才能在嘈杂世间寻得清净,活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