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电话来说他想报名大厂街道组织的“大厂好声音”比赛。

“不是专业的,也很多年没在公众场合唱歌,但就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实力。你知道我是爱唱歌的。”

简单聊了几句,我说可以去试试。

挂掉电话后,小学四年级他当着全班同学开个人演唱会时的场景随即浮上脑海。在儿歌都唱不明白的年纪,他用一首首流行歌曲展现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那个时候 的他,说是引领了同龄人的潮流也不为过。


一周之后,他告知我,顺利晋级,并将参赛的歌唱视频发给了我。

没有伴奏,他一个人在镜头前歌唱,视频很短,但从表情就能看出,他沉醉其中。

关于晋级,我并没有感到意外。 “天赋使然,唱得好不好一听便知。 ”上学的时候,我这么评价。

“要是学习有天赋就好了。”他说。


主办方把决赛放在了新区桃花节的现场,作为晚间压轴环节。游人们白天赏桃游船,晚上买份小吃,像是看明星演唱会一般期待着决赛歌手的登场。

我早早就来到现场,一是有宣传任务在身,二是想一探究竟 久未登台的他到底表现如何。 来到舞台前,还遇到了其他 朋友,大家不约而同地来给他加油打气, 好似回到学生时代。

“很久没人专程来给我加油了。”看到我们后,他从选手席上走过来。

我们叫他不要紧张,告诉他有没有名次都无所谓,有资格站在舞台上就已经很棒了。

“不要去考虑意义。某些时候,意义是最末位的东西。”我说。

“还好,我把歌换成自己想唱的歌曲了。”他说,“但心里总是有个期待。”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读大学的时候,他参加学校组织的歌唱比赛,拿到了第三名。后来又参加了中国好声音的海选,成功挺进次轮。

我说,我们差点见证了一个明星的诞生。

“所谓的高光都不靠谱,太短。”谈到以前,他更多是自嘲的态度,“倒是低谷漫长得可怕。”

大学毕业后,做过几份工作,都谈不上顺利。喜欢与否、擅长与否皆是次要问题,自我价值和认同感在一次次不适选择之后被磨损得所剩无几。

此前,我肤浅地认为是象牙塔的风景着实太美,如他这样或多或少还保有一丝执念的人,总是对所坚持的意义依依不舍。我甚至批驳他——人总要长大,过了三十岁,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值一提。无需多言,那些不值一提中就包括了唱歌。


决赛分两轮,轮到他唱的时候,夜幕已经铺下,桃湖在灯光下叠起波浪,形成一种如幻境般的薄雾,把舞台从现实中区隔,使得那里暂时成为包容他方的场所。

他上台,拿起麦克风,面对观众,面对自己,展现出久违的自信。

依然是不出所料,晋级次轮。站在我们身旁的阿姨对我们说,这小伙子唱得真好。

我开玩笑说,他差点出过唱片。


第二轮他唱了最爱歌手的歌曲,依旧是自信满满,虽然身材较之学生时代明显发福了许多,但只要登上舞台,拿到话筒,一切又仿佛从未改变。

他近乎声嘶力竭地唱完整首歌,那些词句似颗颗弹珠,它们高速旋转,逐一把那层缥缈的薄雾击溃。

他唱完,晚风轻拂,舞台的边界露出棱角,不用多久,整个夜晚恢复原本的样貌。


我们从小认识,在近30年的相处中,我总自以为是地告诉他什么行什么不行,更多的时候,我并不明白他的感受。

他从不生气,也没有说过“没经历我所经历的,也未必明白我所感受的。”类似的话。

比赛到了总结环节,他在一片欢呼声中拿到了名次和奖品,我们在下面也兴奋得像一群孩子。

“还是年轻人厉害,他们唱得真棒,我在这里算是年纪大的了。”下了舞台之后,他笑着说,“早几年的话,我应该唱得更好。”

我拍拍他的肩膀同他说,我喜欢的某个作家,在他临近30的时候才开始写作。

“球棒击中小球时爽快清脆的声音响彻球场,这时一个念头毫无征兆、毫无根据地陡然冒出来:没准我能写写小说。”

作家年近70之时,回忆起那一刻,解释道:“那是一种‘某一天,什么东西突如其来地闪现在眼前,于是万事万物为之面目一变’的感觉。”

他说,那老头说得有些道理,他多多少少也有这样的感觉。


比赛结束,结果尘埃落定,很多人听到了他的歌声,喜欢他的歌声,被他的激情所感染。

“歌是唱完了,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要努力获得一张入场券,想让某扇门豁然打开。总而言之,想原原本本地去找回被浪费的时间。”他说。

“还是那老头说的,‘只要音乐在响,就尽管跳下去。跳舞,不停地跳舞。谁都有这种时候,觉得一切都错得不可收拾,以致停下脚步。但唯有跳下去。’”我说,“唱下去吧兄弟,用你在舞台上召唤掌声的力气,唱下去。”

竭力赢得的成果,时间会为其证明。

那晚,时光回溯,他回到了小学四年级,得意且忘情,唱着我们没听过的歌;我们认真而投入,任凭数以百计的音符,或绵长悠远或气势磅礴地包围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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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顾杨乐

发布 | 徐雅莹、吴小荣

审核 | 王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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