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这小手多像闾琳!”1962年初春的台北阳明山禅园里,赵一荻轻抚着襁褓中的孙子张居信,张学良闻言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这张后来广为流传的合影,定格了少帅晚年难得的天伦时光,也暗藏着这个传奇家族跨越三十年的离合轨迹。

照片里的陈淑贞确实让人移不开眼。她身着素色旗袍站在丈夫张闾琳身侧,眉眼间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带着知识女性的书卷气。作为粤系军阀陈济棠的侄女,她的家世背景与张家堪称门当户对。有意思的是,这对夫妻最初竟互不知晓对方真实身份——张闾琳当时化名“克尔”,陈淑贞也只当丈夫是普通华侨工程师。直到婚后某天整理旧物时,她在丈夫珍藏的英文剪报中发现了“Chang Hsueh-liang”的报道,这段刻意被历史迷雾遮掩的血脉才重见天日。



张学良凝视孙子的眼神里,或许正映着对长子成长的亏欠。1940年于凤至赴美治病前夕,十岁的张闾琳被托付给父亲故交伊雅格时,张学良特意将《曾文正公家书》塞进行李。这位前东北军少帅不会想到,这本他年轻时奉为圭臬的典籍,竟成了儿子与故土最后的牵系。伊雅格夫妇带着孩子从旧金山辗转洛杉矶,为避人耳目甚至教会张居信用英文称呼父母为“uncle”和“aunt”。

软禁在禅园的张学良其实离儿子很近。1956年张闾琳作为NASA工程师首次赴台时,父子直线距离不过二十公里,却始终未能相见。当局对这位“西安事变”主角的监控从未放松,禅园建在陡坡断崖之上的选址,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是精心设计的露天牢笼。直到1962年长孙诞生,当局才勉强允许这对特殊的新手父母带着婴儿前来探视。



赵一荻为这次会面准备了整整三个月。她托人从香港捎来英国奶粉,亲手缝制婴儿服,甚至学着用竹篾编了只摇篮。当陈淑贞抱着孩子走进禅园时,这位历经沧桑的“赵四小姐”突然背过身去抹眼泪——自从1940年把儿子送上远洋轮船,她已经二十二年没见过这么大的婴儿了。

张闾琳的航天事业常被视作对父亲戎马生涯的颠覆,实则暗藏传承。他在加州大学研究的导弹制导系统,某种程度上延续着父亲当年整顿沈阳兵工厂时“师夷长技”的理想。1994年张学良得知儿子将要访问北京航天城时,特意让秘书找出1934年考察意大利空军基地的老照片,在背面写下“科技报国”四字托人转交。



陈淑贞的温婉背后藏着不让须眉的坚韧。1962年那次探视后,她主动承担起联络海外的重任。每季度从美国寄往禅园的包裹里,除了张闾琳的工程学著作,总夹着几包辽宁产的榛子——这是张学良年轻时在北大营最爱吃的零嘴。有次包裹被海关扣查,她竟带着出生证明直闯台北当局办公室,硬是把东西要了回来。

那张泛黄的照片现存于夏威夷张学良纪念馆,玻璃展柜里的说明卡只简单标注着人物姓名。但若细看张学良西装翻领处,能发现枚小小的东北大学校徽。这是他特意为见孙子别上的,这所他28岁任校长时扩建的高等学府,承载着太多未竟的理想。晚年在檀香山公寓里,他总把照片摆在能看到大海的窗台上,或许在某个晨曦微露的清晨,咸涩的海风会让他想起黑土地上的高粱香。



张闾琳夫妇1994年的返乡之旅带回了沈阳故宫的琉璃瓦碎片,装在檀木匣里送到父亲病榻前。张学良用放大镜看了整整一下午,临了却嘱咐儿子把瓦片埋在张家祖坟旁。这个至死未能再踏足东北的老人,最终选择用这种方式完成魂归故里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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