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跟在父亲身后,陪他去给他的父母扫墓。年幼的自己总把目光放在春光上,那草,那花,那蝶,总让人心生欢喜。
如今,孩子跟在我身后,陪我去给我的母亲扫墓。四月的眼中,依旧有春光,只是,眼中满是,昔日春光里,母亲忙碌的身影。
曾经,我笑父亲,都什么年代了,扫墓还念念有词,希望他的父母钱够花,希望他的父母保佑子孙后代,不是迷信是什么。
如今,我规规矩矩的立于母亲墓前,如曾经的父亲般,一边跟母亲说着思念的话,一边希望她在那边一切安好。
曾经,父亲总要烧大捆大捆的纸钱,我说,意思一下就行了,清明嘛,无非走个过场,完成一个仪式。
如今,我也买了大捆大捆的纸钱,还买了母亲生前喜欢的水果和零食,生怕不够,生怕她嫌少,生怕她节约。
曾经,父亲在他的父亲母亲墓前,素色外套,标准祭扫,每个流程,每个动作,都尽量符合清明祭扫要求。而我,依旧是顽皮一套。
如今,我也学起父亲当年样,似乎只有这样,那边的母亲才能收到我们送去的纸钱,才能接到我们的思念与祝福。
曾经,我总嫌纸钱烧得慢,不断用树枝使劲拨弄着。父亲说,纸灰弄碎了,那边就收不到了,不能当钱花了。
如今,我在母亲墓前用树枝小心的拨弄着,尽量保持纸灰完整。我的孩子也嫌慢了,也拿树枝使劲拨弄,我说,慢点儿,弄破了,奶奶就收不到。
曾经,风把纸灰吹向我的时候,我不断躲闪,父亲说,那是爷爷奶奶来了,特意来亲近,跟我打招呼。我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这是正常的物理现象。
如今,风吹纸灰,打着旋,吹向我的孩子,孩子像当年的我,到处躲。我说,那是奶奶来跟你打招呼了,想你了,特意跟你亲热一下。
曾经,觉得那些坟墓不过是一个小土堆,也就清明亲近一回。于我而言,有或无都没有太大影响。生活是我自己的。
如今,站在母亲的墓前,我再也不觉得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堆,而是母亲永久的小屋,她永远只能呆在那里,冰冷,黑暗。
曾经,我若是想看到母亲,无非是路程,无非是几个小时的距离。如今,即便再怎么思念,却再也看不到我的母亲。
年少不懂清明,待真正读懂清明,已是人到中年,母亲不可见。成长的代价,悲痛于此。如果可以,宁可不要成长。春风吹散纸灰,也吹散了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