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妈坐在沙发上,一口气喝掉了半杯普洱茶,叹了整整第三口气后,终于说出了那句我预感了整晚的话:“这门婚事,怕是不好办了。”

事情得从男朋友他妈第一次上门说起。

我和李昂谈了两年,感情一直挺稳的。他人不错,做事靠谱,对我也算细心体贴。唯一让我有点发怵的,是他妈。

李昂提过,他妈脾气有点急,说话也直,说好听点是“实诚人”,说难听点就是——有点轴,有点自我。他还特意叮嘱我:“你别紧张,我妈第一次见你家人,嘴上不饶人,心里其实没坏意。”

我信了,也确实没太当回事。

我们定了个周六晚上,让李昂带他妈来我家吃饭。为了这顿饭,我妈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菜谱列了三页,从凉菜到主食、甜点,样样不落,厨房里忙得鸡飞狗跳。她一边洗鲍鱼一边念叨:“人家第一次来,咱得拿出点诚意。”

是的,鲍鱼。那可是我爸托朋友从舟山带回来的,养在冷藏箱里,一共十只,个头不小,新鲜得很。原本是准备等我爸回来吃的,但我妈一咬牙:“你李阿姨第一次上门,别寒碜了人家。”就这样,鲍鱼也上了桌。

周六那天五点,李昂带着他妈来了。李妈一进门,笑容倒是挺热情:“哎哟,这就是婉婉妈吧?我早听李昂说你人好,今天终于见着了。”

我妈也笑着招呼:“李阿姨,快请坐,饭马上好。”

前十分钟,气氛还算融洽,寒暄、倒茶、端果盘,一切照流程走。

等到上菜那一刻,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那道鲍鱼,是我妈亲手炖的鲍鱼花胶鸡,一锅端上来,香味四溢。我妈特意留了十只完整的鲍鱼,一人一只,意思意思。刚放到桌上,李妈眼睛一亮:“哟,这鲍鱼真不错啊!看着就鲜。”



说完,她就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只放进自己碗里,舀了半勺汤,吹了吹,一口吞下去。

我妈还在给李阿姨倒茶,一抬头看见,愣了愣,也没说什么。接着我爸也拿了一只,我和李昂各自夹了一只。

结果李妈吃得快,一边说“这汤真香”,一边又夹了一只,“这鲍鱼啊,吃完嘴里有回甘。”说着说着,又拿了一只。

李昂低声劝她:“妈,留点给大家吃。”

她笑着说:“哎呀,这不还多着呢吗?小姑娘不爱吃海味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我其实挺爱吃的,锅里就只剩三只了。

我妈笑容僵在脸上,嘴角抽了两下,轻声说:“这鲍鱼,是我老伴托人从海边带回来的,不多,就十只。”

李妈倒不见外:“那可真是有口福了,咱今天全家人都吃上了新鲜鲍鱼,不亏不亏。”

然后……她又下筷子夹走了一只。

最后锅里剩的两只,像站岗的小兵,孤零零地躺着。我妈悄悄给我夹了一只,我一边咬一边差点哭笑不得。

吃完饭,我妈收拾碗筷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对。我去厨房帮忙,她一边洗碗一边冷声问我:“你未来婆婆平时都这么吃?”

我低声说:“可能今天太开心了……”

“她开心,我可没看出来。”我妈一边甩着碗上的水一边嘀咕,“你爸两个月前才从外地出差回来一趟,特意留这十只鲍鱼,说回来喝汤补补身子。结果呢?被你未来婆婆当瓜子磕了。”

我尴尬地笑笑:“妈,人家第一次来,可能也没注意。”

“没注意?”她抬头看我,眼里是“你糊弄谁呢”的表情,“她注意力都在锅里了!”

我一时语塞。

饭后送客时,我妈脸上还是挂着笑,但那种礼貌得滴水不漏的客套,连我都看得出——是标准的“你走吧,以后别来了”的表情。

李妈倒是开心得很:“这顿饭吃得太舒服了,婉婉妈,你人真实在!”

我妈:“哎呀,习惯了,家常便饭。”

关门那一刻,我妈立马掉头坐回沙发,深吸一口气。

“我跟你爸结婚快三十年,家里来了多少亲戚朋友,我头一次见到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

我说:“妈,她可能真没别的意思。”

“行,没别的意思,那你将来要真嫁过去,这家人得多‘自来熟’你想过没?”

我沉默了。

我知道我妈是担心我,怕我以后在婆家吃亏。

“不是咱小气,是做人得有分寸。”她又倒了半杯茶,语气缓了点,“吃多少不是问题,问题是她从头到尾,就没想过给别人留点。”

她顿了顿,说出了那句让我心头一震的话:“以后你生孩子坐月子,你指望她炖汤给你喝?她不把鸡汤先打包带走都算好的了。”

那晚我失眠了。不是因为鲍鱼,而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还有两个家庭的融合。而第一次见面,就能把一锅鲍鱼吃得干干净净的人,她的“生活方式”和“边界感”,很可能也就这样了。

三天后,李昂约我出去谈,说他妈挺满意这次见面,觉得我家“热情大方”,就是“话不太多,有点冷”。

我没忍住:“那你妈知道她吃了几只鲍鱼吗?”

李昂愣了:“几只?她说没细数。”

“十只鲍鱼,她一个人吃了六只。”

李昂张了张嘴,半天说:“那……她可能真喜欢吃。”

“那她有没有想过别人也喜欢?”

他沉默了。

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要谈一场艰难的恋爱了。爱归爱,婚事这条路,却真的……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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