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公寓楼已经关上了所有窗户,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带着春末的慵懒沉入梦乡。林小满坐在窗台上,赤脚踩着冰凉的铁栏杆,仰头望着夜空。五月的风带着花香拂过她的脸颊,却驱散不了她眼中的寂寞。
这是她每晚的仪式。十点整,她会准时出现在这扇窗户前,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的奇迹。
三个月前那个雨夜,她第一次看到他。那天雷声轰鸣,小满被惊醒后无法入睡,便搬来天文望远镜想观察被雨水洗刷后的星空。就在她调整焦距时,意外发现对面七楼的一个窗户里,也有一个年轻男子正用望远镜望向夜空。
仿佛心有灵犀,两人的镜头在某一刻同时转向了对方。虽然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瓢泼大雨,小满却清晰地记得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他的眼睛在镜头后显得格外明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对视不过三秒,对方就慌乱地移开了镜头,但那个瞬间已深深烙印在小满心里。
"他看到我了吗?"小满每晚都在想这个问题。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睡裙,确保自己在夜色中足够显眼。窗台上摆着一盆小小的满天星,那是她上周特意买的,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楼下传来关门声,小满下意识缩了缩身子。住在三楼的周强又出门了,那个独居的中年男人总是深夜活动。上周他来借酱油时,眼神在她睡裙领口停留的时间让她浑身不自在。
小满摇摇头,把注意力转回星空。今晚云层很薄,星星格外明亮。她数着熟悉的星座,突然,对面七楼的一扇窗户亮起了微弱的蓝光。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天文望远镜的指示灯!三个月来第一次,那扇窗户又有了动静。小满急切地调整自己的望远镜,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就在她即将对准那扇窗户时,门铃突然响了。
小满吓了一跳,差点从窗台上跌下来。门铃又响了三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她小声问道,声音几乎被自己的心跳声淹没。
"是我,周强。"门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和,"我家水管爆了,能借个扳手吗?"
小满看了眼挂钟——十点二十。这个时间借工具?她咬了咬嘴唇:"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很急,水已经漫到客厅了。"周强的声音变得急促,"帮个忙吧,小姑娘。"
小满犹豫着走向门口,透过猫眼看到周强站在门外,身上根本没有水渍。她后退一步:"我...我没有扳手。"
"你有的,上周我还看到你修自行车。"周强突然用力推了推门,"开门,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家。"
小满的血液瞬间凝固。她冲向窗户想要求救,却发现对面七楼的蓝光已经消失了。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就在这时,门锁发出"咔哒"一声——周强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开了它。
"别跑啊,我们不是邻居吗?"周强咧嘴笑着走进来,眼睛里闪烁着让小满毛骨悚然的光芒。
小满退到窗台边,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玻璃。周强一步步逼近,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每天在窗台上等谁呢?嗯?穿这么少..."
"放开我!"小满挣扎着,打翻了那盆满天星。泥土和碎瓷片撒了一地。
周强把她按在窗台上,小满的半边身子已经悬在窗外。夜风卷起她的睡裙,五层楼的高度让她的头晕目眩。
"救命——"她的呼救声被周强的手掌捂住。
就在小满绝望地闭上眼睛时,一道刺眼的强光突然照在周强脸上。对面七楼的窗户大开,一个男人举着强光手电筒对准这边,同时大声喊道:"放开她!我已经报警了!"
周强下意识松手遮挡眼睛,小满趁机挣脱,跌坐在地上。她抬头看向对面,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依然认出了那双眼睛——三个月前在望远镜后与她短暂对视的眼睛。
警笛声由远及近,周强咒骂一声夺门而逃。小满瘫坐在窗台下,望着对面窗户里那个模糊的身影。他仍然站在那里,手电筒的光变成了柔和的黄色,像是在告诉她:没事了,我在这里。
二十分钟后,警察带走了试图逃逸的周强。一位女警陪小满做完笔录,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对面楼的那位先生反应很快,他说这三个多月来,每晚都看到你坐在窗台上看星星。"
小满愣住了:"他...他也一直在看我?"
女警笑了笑:"更准确地说,他一直在看着那个经常在你楼下徘徊的可疑人物。今晚他注意到那人上楼后你的灯突然熄灭,觉得不对劲才用手电筒照过来的。"
第二天清晨,小满鼓起勇气敲响了对面七楼的门。开门的男子比她想象中年轻,戴着黑框眼镜,手里还拿着一本天文学杂志。
"你好,我是..."小满的声音有些发抖。
"林小满。"男子微笑着接过话,"我是程默。昨晚...你没事吧?"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两人之间,小满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天文学家说星星的光芒需要多年才能到达地球。有些对视,即使短暂如流星,也值得用漫长的时间去等待。
"我没事,"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你...我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