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瑜跪在父亲的灵位前，手里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这把刀是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唯一遗物，刀柄上缠着已经发黑的布条，刀刃上布满缺口，却依然能看出曾经的锋利。
"爹，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出真相。"陈子瑜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抚过刀身上的刻痕。那是一行已经模糊的小字："醉仙楼御厨陈"。
醉仙楼，那是城里最大的酒楼。陈子瑜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不让他靠近那里，每次路过都要绕道而行。现在想来，父亲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深深的恐惧。
灵堂里烛火摇曳，陈子瑜翻开父亲留下的那本残缺的菜谱。纸张已经发黄，边角处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菜谱上记载着各种鱼类的烹制方法，从最普通的草鱼到稀有的鲥鱼，每一种都写得极为详尽。
"鱼羹，以鲥鱼为最上品，需取活鱼现杀，去鳞留皮......"陈子瑜轻声念着，突然发现这一页的背面似乎有字迹透出。他小心翼翼地将纸张对着烛光，隐约看到几行潦草的字迹：
"赵德全害我全家，夺我家传菜谱，此仇不共戴天......"
陈子瑜的手开始颤抖。赵德全，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那是本地的知府大人，据说年轻时曾在京城做过大官。父亲怎么会和他有仇？
第二天一早，陈子瑜就来到了醉仙楼。酒楼里人声鼎沸，跑堂的端着托盘穿梭在桌椅之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菜肴的香气。
"这位客官，您是要......"跑堂的话还没说完，陈子瑜就打断了他："我想见王德王师傅。"
跑堂的脸色变了变："王师傅是我们醉仙楼的大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陈子瑜从怀里掏出那把菜刀："麻烦您把这个交给王师傅，就说故人之子求见。"
跑堂接过菜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后厨。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他的围裙上沾满了油渍，手里还握着那把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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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刀......"王德的目光在陈子瑜脸上来回打量，"你是陈师傅的儿子？"
陈子瑜点点头："王师傅，我想学厨。"
王德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抓住陈子瑜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吃痛。王德仔细端详着他的手掌，又摸了摸他的指节，最后长叹一声："果然是陈师傅的儿子，这双手天生就是拿菜刀的料。"
就这样，陈子瑜成了醉仙楼的学徒。王德对他格外严格，每天天不亮就要他起来练习刀工，从最基础的切萝卜丝开始。陈子瑜的手指经常被割得鲜血淋漓，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三个月后的一天，王德把他叫到跟前："今天教你做鱼羹。"
陈子瑜的心猛地一跳。他跟着王德发来到后厨的水缸前，里面游着几条肥美的鲥鱼。
"做鱼羹，最重要的是火候。"王德一边处理鲥鱼一边讲解，"水要沸而不滚，鱼要活杀现煮，这样才能保持鱼肉鲜嫩......"
陈子瑜全神贯注地看着，突然发现王德的刀法有些熟悉。那是一种特殊的运刀方式，刀锋总是微微上挑，和父亲留下的菜谱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王师傅，"陈子瑜忍不住问道，"您认识我父亲多久了？"
王德的手顿了一下，刀尖在鱼身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他放下刀，擦了擦手："你父亲是我见过最好的御厨。当年在京城，他做的鱼羹连皇上都赞不绝口。"
"那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王德发苦笑一声，"因为你父亲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个人为了得到你父亲的菜谱，害得你家破人亡。"
陈子瑜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是赵德全？"
王德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学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从那天起，陈子瑜更加刻苦地练习。他发现自己对鱼类特别敏感，光是闻味道就能分辨出鱼的种类和新鲜程度。王德开始教他更多复杂的鱼类菜肴，从清蒸鲈鱼到红烧鲤鱼，每一种都要求他做到极致。
一年后的一个傍晚，醉仙楼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陈子瑜从厨房的帘子后面偷偷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坐在主位，身边跟着几个随从。那人面色红润，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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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赵大人，"王德在他耳边低声说，"他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点名要吃鱼羹。"
陈子瑜的手紧紧攥住了围裙。仇人就在眼前，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今天的鱼羹，你来做。"王德突然说。
陈子瑜愣住了："我？"
"对，你。"王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记住，做菜最重要的是心。你的心是什么样，菜就是什么样。"
陈子瑜深吸一口气，走向了案板。他选了一条最肥美的鲥鱼，刀光闪过，鱼鳞纷飞。他的手很稳，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当鱼羹端上桌时，整个厨房都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赵德全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这鱼羹鲜美异常，比往常更胜一筹！王师傅，你的手艺又精进了啊。"
王德笑着摇头："赵大人，今天的鱼羹是我徒弟做的。"
"哦？"赵德全来了兴趣，"叫来让我看看。"
陈子瑜走到桌前，低着头行礼。赵德全打量着他："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手艺，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叫陈子瑜。"
赵德全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死死盯着陈子瑜的脸，手中的汤匙"当啷"一声掉在桌上。
赵德全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强笑道："好名字，好名字。王师傅，你这个徒弟不错，改日让他到我府上做几道菜如何？"
王德连忙答应："那是他的福分。"
等赵德全一行人离开后，陈子瑜回到后厨，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王德走过来，低声说："你太心急了。"
"我......"
"记住，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王德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册子，"这是你父亲留下的完整菜谱，我这些年一直替你保管着。现在，是时候交给你了。"
陈子瑜颤抖着接过菜谱，翻开第一页，就看到父亲熟悉的字迹："厨艺之道，在于心。心正则味正，心邪则味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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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陈子瑜开始研究菜谱中记载的各种秘方。他发现其中有一道名为"龙跃九天"的鱼羹，做法极为特殊，需要用到一种罕见的药材——断肠草。
"这道菜......"陈子瑜指着菜谱问王德。
王德脸色大变："这道菜万万不可尝试！断肠草有剧毒，稍有不慎就会出人命。"
"可是菜谱上写着，这是御膳房的不传之秘......"
"正因为如此，你父亲才......"王德突然停住了。
陈子瑜追问："我父亲怎么了？"
王德长叹一声："当年赵德全为了得到这道菜的秘方，不惜陷害你父亲下毒害人。你父亲宁死也不肯交出菜谱，这才......"
陈子瑜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三天后，赵府派人来请陈子瑜。王德送他到门口，低声嘱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沉住气。"
赵府的厨房比醉仙楼还要气派，各种珍稀食材应有尽有。陈子瑜正在准备时，赵德全突然走了进来。
"小陈师傅，"赵德全笑眯眯地说，"听说你父亲曾是御厨？"
陈子瑜强压住心中的恨意，恭敬地回答："回大人，家父确实曾在御膳房当差。"
"哦？"赵德全眯起眼睛，"那你可知道'龙跃九天'这道菜？"
陈子瑜的手微微一顿："听说过，但从未见过。"
赵德全凑近了些："如果你能做出来，本官重重有赏。"
"这......"陈子瑜装作为难的样子，"这道菜需要一种特殊的药材，恐怕......"
"需要什么尽管说！"赵德全急切地说，"本官一定给你找来。"
陈子瑜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地说："需要断肠草。"
赵德全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当天下午，断肠草就送到了厨房。陈子瑜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药材，将汁液滴入鱼羹中。他的动作很慢，生怕出一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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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鱼羹端上了桌。赵德全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刚要入口，突然停下："小陈师傅，你先尝尝。"
陈子瑜面不改色地舀了一勺，慢慢喝下。赵德全这才放心地大快朵颐。
一刻钟后，赵德全突然捂住肚子，脸色惨白："你......你下毒......"
陈子瑜冷冷地看着他："赵大人，这'龙跃九天'的滋味如何？当年你为了得到这道菜的秘方，害死我全家。今天，我就用这道菜送你上路！"
赵德全挣扎着想要喊人，却已经发不出声音。陈子瑜从怀里掏出那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刀锋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这把刀，是我父亲留下的。他说过，厨师的刀，是用来做菜的，不是用来杀人的。但是今天......"陈子瑜举起菜刀，"我要用它为我父亲报仇！"
就在这时，王德突然冲了进来："住手！"
陈子瑜愣住了："王师傅？"
王德快步走到赵德全身边，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快，解药！"
"王师傅，你......"陈子瑜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王德叹了口气："子瑜，你太冲动了。赵德全确实该死，但不能死在你的手里。我已经收集了他贪污受贿的证据，明天一早就会送到京城。让他接受国法的制裁，这才是最好的报仇方式。"
陈子瑜的手慢慢垂下，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昏迷不醒的赵德全，突然跪倒在地，泪如雨下："爹，孩儿无能......"
王德扶起他："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第二天，赵德全被朝廷派来的人带走。陈子瑜站在醉仙楼的门口，看着远去的囚车，心中百感交集。
王德走过来："子瑜，从今天起，你就是醉仙楼的主厨了。"
陈子瑜摇摇头："王师傅，我想离开这里。"
"为什么？"
"我想去京城，"陈子瑜望着远方，"去御膳房，完成父亲未竟的心愿。"
王德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这才像你父亲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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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京城御膳房。
陈子瑜站在灶台前，手中的菜刀舞出一道银光。案板上的鲥鱼被精准地分割成薄如蝉翼的鱼片，每一片都透着晶莹的光泽。
"陈总管，"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皇上传您去御前问话。"
陈子瑜放下菜刀，整理了一下衣冠。这十年来，他从一个普通厨子一步步做到御膳房总管，靠的不仅是精湛的厨艺，更是对食材的敬畏之心。
来到御书房，皇上正在批阅奏折。见陈子瑜进来，放下朱笔笑道："陈爱卿，听说你最近在研究一道新菜？"
"回皇上，"陈子瑜恭敬地说，"臣在研究一道名为'龙跃九天'的鱼羹。"
皇上的眼睛亮了起来："哦？这名字倒是气派。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子瑜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菜谱："这是臣父亲留下的菜谱。'龙跃九天'本是御膳房的不传之秘，可惜在二十年前失传了。臣这些年来一直在研究，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做法。"
皇上接过菜谱，仔细翻看："这字迹......朕记得，二十年前御膳房确实有位姓陈的御厨，厨艺精湛，可惜后来......"
"那是臣的父亲。"陈子瑜低下头，"他因得罪权贵，被迫离开御膳房，最后......"
皇上叹了口气："朕记得这件事。当年是赵德全诬告你父亲下毒，朕一时不察......"他站起身，走到陈子瑜面前，"这些年，你一直在为父报仇？"
陈子瑜摇头："臣确实恨过，但后来明白，真正的报仇不是以牙还牙，而是完成父亲未竟的心愿。这'龙跃九天'的秘方，父亲至死都不肯交给赵德全，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成为真正的御膳佳肴。"
皇上欣慰地点头："好！不愧是陈御厨的儿子。明日朕要在御花园设宴，你就用这道'龙跃九天'，让群臣开开眼界。"
第二天，御花园张灯结彩。陈子瑜站在临时搭建的厨房里，面前摆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鲥鱼。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父亲留下的菜刀。
刀光闪过，鱼鳞纷飞。陈子瑜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跳一支优美的舞蹈。他将鱼肉切成薄片，放入特制的汤底中。汤底是用数十种药材熬制而成，却没有任何药味，反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最后，他取出一小包粉末。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断肠草，去除了毒性，只留下提鲜的功效。这是他在御药房潜心研究多年的成果。
鱼羹端上桌时，所有人都被那诱人的香气吸引。皇上尝了一口，赞叹道："好！鲜而不腻，香而不俗，果然配得上'龙跃九天'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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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纷纷品尝，无不交口称赞。陈子瑜站在一旁，看着众人陶醉的表情，眼中泛起泪光。
宴席结束后，皇上召见陈子瑜："陈爱卿，这道菜朕要列入御膳房的常备菜谱。你父亲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陈子瑜跪地谢恩："谢皇上成全。"
走出御书房，陈子瑜抬头望天。天空中，一只雄鹰展翅高飞。他仿佛看到了父亲欣慰的笑容。
"爹，"他轻声说，"您看到了吗？'龙跃九天'终于重见天日了。您的菜谱，您的技艺，孩儿都传承下来了。"
从那天起，陈子瑜继续在御膳房钻研厨艺。他不仅将父亲的菜谱发扬光大，还培养了许多优秀的徒弟。每年清明，他都会回到家乡，在父亲墓前献上一碗"龙跃九天"。
多年后，陈子瑜告老还乡。他在醉仙楼对面开了一家小饭馆，专门烹制鱼类菜肴。每当有客人问起"龙跃九天"的故事，他总是笑着说：
"这道菜啊，不仅是一道美食，更是一个关于坚持和传承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