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九三

久住寒山凡几秋,

独吟歌曲绝无忧。

蓬扉不掩常幽寂,

泉涌甘浆长自流。

石室地炉砂鼎沸,

松黄柏茗乳香瓯。

饥餐一粒伽陀药,

心地调和倚石头。

我住在寒山已经不知多少个年头了,独自吟唱诗歌,心中毫无忧愁。蓬草编织的门扉从不关闭,这里总是静谧幽深,甘甜的泉水源源不断,自在流淌。石屋中的地炉上,砂锅里的水正沸腾翻滚,松花粉、柏叶茶和乳香在茶瓯中散发出沁人香气。饥饿时便服下一粒佛经中的灵丹妙药(般若智慧),内心平和宁静,倚靠着山石,与自然融为一体。

久住寒山凡几秋。寒山子栖居天台寒岩数十年,时间概念在此消融为"几秋"的模糊表达,暗合禅宗"无寿者相"的时空观。其隐居非被动避世,而是主动以寒岩为道场,在"久住"中破除对形骸与居所的执着,实现《金刚经》所言"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境界。

独吟歌曲绝无忧。独吟非孤寂,而是与天地对话。寒山常题诗石壁、竹木,其吟唱如《坛经》"念念自见"的禅修实践,将诗歌化作般若舟筏。所谓"绝无忧",实为勘破生死后的"憎爱不关心"(六祖惠能语),杂念尽消如月照寒潭。

蓬扉不掩常幽寂。蓬草门扉的开放状态,既是对世俗界限的消解,亦隐喻心门无碍。寒岩虽幽寂,却非死寂——山风穿户、松涛入室,反衬出"无门关"的禅机。此句呼应其另一诗"白云中,常寂寂",以空间的开敞喻心境的空明。

泉涌甘浆长自流。寒岩山泉昼夜流淌,象征法性恒常。寒山取水烹茶、灌溉菜畦,将日常劳作融入禅观,正如其诗"饥来吃饭困来眠"的平常心。泉水"自流"之态,更暗合《楞严经》"性水真空,性空真水"的圆融真谛。

石室地炉砂鼎沸。石室,也就是寒岩,构造原始粗犷,地炉砂鼎的烹煮场景却充满生机。火焰跃动如烦恼炽燃,鼎水沸腾似妄念翻涌,寒山观火候、调茶汤的过程,实为"转烦恼成菩提"的修行。此句与王维"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异曲同工,皆将生活细节升华为禅意。

松黄柏茗乳香瓯。松花粉、柏叶茶与乳香共冶一瓯,既是山居风物的诗意组合,更暗藏养生秘法。寒山以草木为药、清泉为引,实践着道家"天人合一"与佛家"草木成佛"的双重理念。

饥餐一粒伽陀药。"伽陀药"非实指丹药,而是喻指佛法妙谛,乃般若智慧。寒山将诵经参禅比作服食法药,以《心经》"心无挂碍"疗愈世俗饥渴。

心地调和倚石头。最终归于"倚石"的身心安顿。石头在寒山诗中兼具实用与象征——既是休憩坐具,又是安顿身心的实相般若。"调和"二字凝练了隐士与自然同频的证悟:当心地澄明如寒岩清泉,顽石亦可成蒲团,天地皆为伽蓝。

这是寒山子的隐居日常, 寒暑更迭在"几秋"中消弭,石室山泉构筑永恒当下的道场;砂鼎茶瓯等器物被赋予灵性,体现禅宗"青青翠竹尽是法身"的观照;从"独吟"的孤迥到"调和"的圆融,完成从"住山"到"心住"的飞跃。

寒山隐居的日常,吟唱,煮茶,读书,静坐,安住,无寒暑,无纷扰,清净自在。这也为我们的茶修生活,提供修行上的启示,可谓寒山禅茶之心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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