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辞传》第一讲主要谈及“天尊”之“尊”在乾之自强、“地卑”之“卑”在坤之自厚,课后群友问及“贵贱”之义,这里补充发挥一下。配图是《系辞传》网课第一讲中的授课手稿。


《系辞上》首章以“定位”开篇,以“成位”结尾。“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正如《说卦传》起首曰“天地定位”,说的是“定位”。但“定位”一方面虽为易之运行的前提,同时却也是卦爻变化所要打破的状态。“定位”所定者,只是假设的虚位,尚待具体卦爻的“成位乎其中”。卦爻“成位”的过程并不是像抽屉装物那样各就各位、各贴标签,依次占据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位置,而是在“易简”之道中生发卦爻,各成其位。古人所谓“演易”之“演”,《序卦传》所谓“受之以某卦”之“受”,皆“成位”之义也。乾卦《彖传》所谓“六位时成”说的不仅是乾卦六爻的成位之理,也是全部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时成之道。同理,《中庸》所谓“素其位而行”并不是阶级固化的社会制度或不思进取的人生态度,而恰恰是“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的表现。“道自道”就是“时成”。

“定位”何以定?“时成”然后有定。程颢《定性书》云“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动静有常,时成其位,诚其性命之良能,展开本己生命的可能性,然后乃有所谓“定”。所以,“定位”之理正如“素其位而行”,“行”乃“素”,“时”乃“定”。一切贞定之物都是在“易简”的“变易”中时时凝命成己的“不易”,而非教条僵化的固定。故“定位”“素其位”即“居易以俟命”之“居易”:安居于变易不居之中,以为日常平易之居。《庄子·齐物论》所谓“寓诸无竟”“寓诸庸”,亦此之谓也。

故“卑高以陈,贵贱位矣”的“陈”与“位”都是动词,而不是某种固化状态的描述。这里的“位”不是“place”,而是“taking place”;不是固定的高低位置,而是发生成位,是素其位而行于道,居其常而变于易,俟其命而定于性。所以,在《系辞传》的表述中有一个悄无声息的颠倒错位:“卑高”而非“高卑”,以错位的方式对文“贵贱”,正是“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系辞下》)的隐微表述。《易》卦六爻自卑登高,各随其时位而动,则吉凶由人行动自致,非由位定也。譬如乾卦,初九之位虽卑而能“潜”,则未来犹可至于“见”及“飞”矣;上九之位虽高,却因其“亢”而“有悔”矣。

故《中庸》无论贵贱,一归于“素其位而行”而已矣:“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认识自己,成为自己,达命之情,定性之实,“居易以俟命”,然后履贵贱之位,莫不素往矣。《易》云:“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履卦初九象传) ,亦此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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