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诗长

去年农历二月初的一天,隔壁邻居刘大妈敲门,给我送来一包野菜,说是“昨天刚掐来的,让我尝尝鲜”。我打开一看,是鲜嫩的苜蓿头(也叫母鸡头)。我喜出望外,按刘大妈讲的烹饪做法,先将母鸡头用水洗干净,将锅烧热后放入食油清炒,一会儿工夫,母鸡头由深绿变为青绿,一股青草香味扑鼻而来,我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嫩嫩的,清香味,有嚼劲,仿佛把春天的气息吃进肚子里。


舒克 摄 我在南京已生活了五十多年,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但也入乡随俗。南京人喜爱吃野菜(吃青)是出了名的。据说,现在连年轻人都爱上了“打野”(挖野菜)。俗话说:“春食野,三月鲜。”一场春雨后,南京地区乡村田野,城区的公园河埂,边边角角,一丛丛野菜,滋溜溜地往上冒,吐绿绽翠,嫩茎细芽,散出淡淡的青草味。这时候,老人们到野外转转,见到野菜就去摘,有的还带着小铲子,在踏青的同时把野菜带回来。

南京人常吃的野菜有苜蓿头、香椿头、菊花脑、荠菜、茼蒿、马兰头等等,这些野菜,清炒、凉拌、烧汤、做馅包馄饨,吃法甚多。每每食之,清香扑鼻。在众多野菜中,南京人最喜爱吃的就是“七头一脑”(即:苜蓿头、马兰头、香椿头、荠菜头、小蒜头、枸杞头、豌豆头和菊花脑),也叫“野八鲜”。其中,在野菜家族中,马兰头首先登场。马兰头有几种吃法,最普通简单的吃法,把挖来的马兰头洗净,焯水过后沁出一层香味,在细细切碎的过程中,香味又增加一层,拌上豆腐香干丁,这叫“马兰头拌香干”,再淋上几点麻油,立刻让人垂涎欲滴。


舒克 摄 菊花脑是南京独有的野菜,别的地方很难生长,可在南京地区一年四季长得特别茂盛,掐了一茬又长一茬,不管是清炒,还是烫汤,每每食之,总感到其味道清淡又浓厚,味略苦涩又似甘甜。

我经常到菜市买些菊花脑回来,先将汤水烧沸,调好味,把鸭蛋搅成蛋花,待汤再沸后,将刚摘下的菊花脑放入沸水中烫熟,即可起锅装碗,放上几滴麻油,就是一碗绿莹莹、香喷喷、降火明目的上好素汤。


郑翔 摄 南京人吃野菜不但出了名,许多古地名也由吃野菜而来。中山门外有一条街,名叫苜蓿园大街,是明代禁军放马的地方。那时候,这里是一大片荒野地,长着密密麻麻的苜蓿草。饥荒的年代,许多南京人到那里掐苜蓿头拿回家填肚充饥,后来,慢慢地成了地名。

洪武二年(1369),朱元璋在南京建立大明的第二年春天,他驾驶御车,在秦淮河畔巡视,路过苜蓿园之地,他从御车窗口往外看,见几位老婆婆猫着腰在荒野间摘什么,他立即叫停御车,派卫士去看看。卫士回来向他禀告说:是几位老婆婆正在挖野菜充饥。朱元璋一听,聊起了他童年一碗野菜汤救他一命的往事。


郑翔 摄 有一次,朱元璋已五六天没吃饭了,饿得头晕眼花,不幸又感染风寒,病饿交加,迷迷糊糊倒在一位老婆婆家门前。老婆婆家中也没有吃的,只好把刚刚挖来的野菜和一点剩饭,给他做了一碗野菜汤。朱元璋很快就把这一碗野菜汤吃得干干净净。吃饱后,睡了一觉,也许是热乎的汤把他体内的风寒驱散了,睡醒之后朱元璋就精神起来。过了多年,朱元璋当了皇帝仍念念不忘此事。那天他看到老婆婆挖野菜,以为他们没有粮食吃,便下旨对城里的百姓减交公粮。可他哪晓得,南京人就爱吃野菜,每年到了春天,都要到苜蓿荒园掐摘苜蓿头。


郑翔 摄 南京人爱吃野菜,从“金陵三草”到“早春四野”,再到“七头一脑”,在时间的湍流中,记录着南京人吃野菜尘世众生和久远的“吃文化”历史。如今,南京人不但满足味觉中的过瘾,还喜爱野菜的药用价值。如香椿头,《庄子》书中有“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记载,称长寿者为“椿寿”。它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胡萝卜素等物质,有助于增强机体免疫功能。到了春天,南京人餐桌上必摆上一盘香椿头炒鸡蛋。

野菜中的“七头一脑”,是春天的气息,也是大自然的馈赠,它不但是南京人餐桌上的珍馐,也是千百年来大自然留给南京人的灵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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